孔武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打了个盹。这哥们一睁开眼,就撒腿往门外跑。
倒尿壶的胡太太大老远瞧见孔武的人影,没敢再看第二眼,跌跌撞撞一头扎进宅子大门。胡刺史见她如此不稳重,便责怪道:
“大清早的跑啥跑,又没鬼!”
“还真是活见鬼,你猜我刚才瞧见了谁?”
“不就是一孔武吗,咋就把你吓唬成这样儿?”
胡大人的话让太太心里不免又是一惊:刚才见鬼了,这会儿莫不会又遇到一能预知生死的大神!
“他不是死了吗?”
“嗨,你也信?本官知道他福大命大造化大轻易死不了!”
“你前几日不也跟着大伙儿说他一命呜呼了吗?”
“你也信?”
却说江涛猛地惊醒,一看孔二哥不见了,心中便明了了他的去向。
岁末的金城一片荒凉萧瑟,可万花楼里依旧夜夜弦歌,莺歌燕舞,一派春意盎然。这地儿四季如春,风水绝佳,生意没有淡季旺季。
严冬的清晨,当街坊慢慢醒过来,活物开始骚动之时,万花楼却宁愿沉睡在晶莹的霜色中,延续着良宵的好梦。
“咚咚咚,咚咚咚咚……”
孔武紧握的大拳头敲醒了万花楼寂静的清晨,那些个沉浸在锦衾柔波里的达官贵人们歌姬舞女们公子哥们儿们的美梦如琉璃碗掉到石头上一般,哗啦啦成了碎片。
假母骂骂咧咧跑出门来,一看眼前的这位壮汉,怔住了:
“孔校尉,你是人是鬼?”
“义母,孔武变成厉鬼也认得你,我来找尹姑娘!”
“哪个尹姑娘?我们这儿没有姓尹的姑娘啊!”
“这怎么可能呢?”
假母将孔武拦在门外,江涛嘴里喘着白气冲过来:
“孔二哥,随我来,我知道尹姑娘住在哪里!”
二人直奔后院角落的小阁楼,假母哪里追得上。
小阁楼门窗紧闭,里边悄无声息。孔武一边敲门一边喊:
“尹姑娘,孔二哥瞧你来了!”
连喊几声,没人应答。江涛仔细一瞧,这才发觉门上吊着一把铁将军。
“二位别再敲了,那姑娘昨日里就卷铺盖走人了!”
“啊?她去了哪里呢,义母?”
假母叹了一声气,嘴里喷出一股热气,忸怩作态道:
“都怪你们这些个浪荡公子哥儿们,整天甜言蜜语哄得我这些个女儿团团转,最后害得尹姑娘得了相思病!她呀,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负心的汉!”
孔武一听这老鸨话里有话,便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
“哎哎哎——,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说我孔武就行,可千万别把人家刚公子搭了进去喽!再说,我们少你一个铜子了吗?”
假母是城墙上的老鸟,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没经过。她才不管孔武说啥哩,只管一个劲儿说自己的。
“前些日子,这万花楼里有人说你孔校尉上吊了。一听这消息,我那尹姑娘,就突然傻了。这女子成天价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客人们等着她唱曲儿,她却目光呆滞,唱着唱着就走调了!就因为她,我这万花楼不知少了多少客,赔了多少金银彩头!我说孔校尉,你上吊前为啥不告诉我一声哩?”
江涛听得哭笑不得。孔武哪有耐心听这老鸨诉苦,他此时只想快点见到他的尹姑娘:
“你还彩头个头呢!快说,把尹姑娘藏哪儿了?不说,我今儿个砸了你这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