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椅子上的程老二惊疑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方才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过四周一切正常,只有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他安心的闭上眼睛，就说嘛，肯定是错觉。

“相公。”胡氏柔柔的喊道。

拧耳朵这样的大招，她是轻易不动用的,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怎么了？”程老二背后的汗毛都树了起来,愣是从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山呼海啸的动静。

…

回到程瑾明这边。

“长见识了。”温宁一脸感叹，反手递给他一个板栗。

来来来，给我表演一个吃板栗不剥板栗壳。

程瑾明莫名便懂了她的意思,接过她手中的拿着的那包板栗，一颗一颗剥开,又放回油纸包里，“这板栗壳剥多了，手指头会疼,我替你剥好了,慢慢吃,其他东西给我拿着吧。”

温宁愣了一下，从善如流的将别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程瑾明，“好啊，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我剥栗子呢，我可得慢慢品尝。”

“以后还给你剥。”程瑾明移开目光，话语里透着些小心思。

“你也尝一颗。”温宁顺手就塞了一颗进他嘴里，“那就拜托你啦。”

“嗯。”程瑾明笑了起来,知道对方是答应了的意思。

往常温宁是很不耐烦和人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的,这会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同,她竟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大街上成双结对出行的人不少,更有那年轻的小夫妻，手牵着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因此并肩出行的两人并不显眼。

程瑾明紧紧的抿着嘴，手心一阵汗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把握住温宁的手。

温宁：“……”

幸好她没有吃零食嗦手指头的习惯。

不过谁也别嫌弃谁，自己手指上沾了不少糖油，那对方手心还都是汗呢。

程瑾明心跳的厉害，见对方没有挣脱，紧紧抿着的嘴唇慢慢松开，一抹笑容悄然爬上。

他觉得自己心中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比方才那串糖葫芦甜多了。

唉，年轻人就是这般容易满足。

温宁这会被人抓着手，也吃不了东西，她又体会不到那种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的感觉，就不免总是想起手指上沾着的糖油混合物。

这种小事你要是不注意便没什么，你总是想着它，便免不了越想越在意。

温宁现在便是这个情况。

又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忍不住将手挣脱，拿了一块帕子仔细的擦着。

那边程瑾明原还在暗自欣喜开心，他本是少年得志如今又和心上人心意相通，两情相悦，饶是他再稳重，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可这会温宁忽然挣开的手，拿着块洁白的手帕，满脸嫌弃，一个劲的擦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手。

这于方才还满心欢喜的他，犹如晴天霹雳，六月飞雪，整个人一下透心凉了。

这分明是嫌弃他的缘故。

温宁低着头擦手，根本没注意到他脸上失落难过的神色，更不知道对方脑海里已经闪过多少画面，如今已经演进到山崩海啸。

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感慨一句，年轻人谈恋爱就是不一样，一点小事就能联想到天崩地裂，生离死别。哪像她啊，最激动的时候，也不过是脑海里出现几次方向盘罢了。

啊，忽然有点想开车呢。

不过无证驾驶要不得，还是算了吧。

将手擦干净后，温宁顺手拿起程瑾明的手，给他擦了擦手心，末了心满意足把自己的手塞回他的掌心，“这样就舒服多了。”

程瑾明这会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一颗心都拴在别人身上了，一牵一发全不由己。

就这么一会功夫，因为一句话，他方才内心还白雪皑皑，雪花飘飘，这会就已经绿草茵茵春暖花开。

他全然忘了方才的伤心，只是紧紧的握着温宁的手，像是握住自己的全部，只是牵着她的手走着，便觉得心中满满的，便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看着乖乖让他牵着手的温宁，程瑾明心中一动，再次想拿出在巷子时没能拿出的东西。

“大姐大！”程林猛的从后边跳出来，声音里带着满满的骄傲自得，“远远的瞧着背影我就知道是你，就说嘛，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温宁一脸黑线，“化成灰是这样用的么？我让你没事多度几本书，你是不是一本都没读？”

“这不怪我嘛。”程林挠挠大脑袋，“我一看书就想睡觉，要不就是书里的字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大家都不熟，读着也没意思。”

“不熟是吧？不熟是吧？”温宁气的跳起来用手中包着的板栗敲他脑袋，“我不管你们熟不熟，下回我见了你，要是你们还不熟，那你就别去作坊了，改去养猪场那边养猪吧，正好那边人手不够。”

程林也见过几次王珠珠，每次两人斗嘴他都说不过对方，一听到要他去养猪，立马改口道：“虽然现在不熟，但是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熟的嘛！大姐大你放心，我下回来城里见你，保证和它们很熟！”

大不了这段时间自己不进城便是。

程林想的十分美。

唉，没想到自己给人干活的，有一日也会被逼着读书认字。偏他还不敢反抗，更不敢像在爹娘面前那般耍赖皮。

“三哥你也在这啊……”程林总算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看着两只牵着的手，睁大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嘞，他娘昨日还说三哥怕是要和城里富商家的千金小姐定亲，自己今日就撞见大姐大和三哥手牵手逛街。

他不甚聪明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那边两人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松开彼此的手的意思，甚至完全不打算解释。

程瑾明微微一笑，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阿宁说的对，你本来脑子就不好，要是还不读书怎么成。我从前启蒙的书还在，回去后你来找我拿，我这几日也会在家中，有不懂的记得来问我。”

“听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大姐大的作坊每日里都要杀猪的，记得多讨几副回去，一日三餐的吃着，或许会有些用处。”程瑾明有些咬牙切齿，怎么他想给阿宁送点小东西，却总是这般不顺利的。

“哦……”还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的程林一脸茫然，他三哥好像在骂他，又好像是在关心他。

“说吧，你这会不是应该在作坊么？来城里做什么？作坊那边没事做？”温宁松开程瑾明的手，将手中的才招呼过程林脑袋的板栗塞到他手里，“给你吃了。”

要不说程林脑子不好用呢，方才还在震惊，这会就被完全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吧唧吧唧的吃着板栗，一边道：“是这样，王大哥那边已经找好人了，让我带他来给你看看。”

“你躲我身后干嘛？之前不是挺会说的，这会怎么缩的像只阉了的公鸡一样，把腰背挺直了！”程林将那躲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往前一推，说道，“就是这人，也是城里的，叫做钱又，现在住城西，说是家里没有营生，便想着学门手艺。他还行吧，不怕脏人也勤快。王大哥让他在作坊里洗了三天的大肠猪肚，连着冲洗地面的活他也做了，没喊过一声苦。”

温宁看着那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连着双腿都在发抖，有些郁闷，自己真的有这么可怕么？让人看一眼都发抖害怕。

温宁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你挺眼熟的。”

“没没没，没见过，可能、可能是我长的比较大众脸，很多人见了我都会觉得眼熟。”那人连连挥手，慌慌张张的说道。

“对对对，就是大众脸，大众脸，大众脸。大众脸么，总是容易让人觉得眼熟的。”那人脸色苍白，不停强调道。

温宁不过是随口一问，倒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转而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这做学徒可是辛苦活，虽然一日包三餐，但是在出师前，一个月只有二百文的，你确定自己做的来？要不你还是仔细想想，另谋高就。”

她有些不满王明才挑人的水平，这人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哪里是干活的样子，只怕连只小猪崽都提不起来。

那人从见到温宁那一刻就已经想要放弃这门活计，听得她问，差点就答应下来。

只是想起家中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的老母亲，他到底把那个“好”字吞回肚子，“没、没事，我身体好的很，只是今日穿的单薄了些，冷的，等回去换身厚棉衣就好了。”

他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来，试图说服温宁，“我力气大的很，一手提一桶水不成问题，手指也灵活，从前……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和我娘学过绣花的。”

他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人。

程林这几日和他一块，没少问过他家里的事情，这会便悄悄的扯了一下温宁的衣角，“大姐大，你就招了他吧。这人也怪可怜的，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快要瞎了的老娘要他养着，他要是再找不到活计，就快揭不开锅了。他原也接过米面粮店扛包的活，可那好些天也没一次，填饱肚子都难。”

温宁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将那人看的不停的咽口水，两手用力的揪着衣角。

“行吧，后日辰时，你在城门口等我。”在那人紧张不安的目光中，温宁终于松口了，“至于成不成，就看你当天的表现了。”

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是上边的补丁针脚整齐，一身衣服也洗得干净泛白，想来本身也是个爱干净的勤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