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热了多日的神经一下子麻木了似的。
他保持着那个倾听汰箬说话的姿势无法动弹。
“哥哥,放这孩子一条生路,让他从奴隶厅出去吧……也不要让他知道,他有个无德的娘……”汰箬泪眼朦胧的看着牢逸,她无力的唇瓣在颤抖着。
而牢逸,这一刻竟然从虚弱的“醺柔”脸上,看见了昔日他那个活泼的妹妹……汰箬……
汰箬……这个名字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多久了?他逃避这个名字多久了?他无法回忆……他对他的妹妹做了什么啊……
这一刻,牢逸比汰箬还绝望——“妹妹!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啊!我是个禽兽!我畜生都不如!我对不起你!汰箬,汰箬!!”
他捧着“醺柔”的脸,他的目光穿透了“醺柔”那张脸,完完全全的看见了一个没有血色的另一张面孔……他的亲妹妹——汰箬。
“是我毁了你……”他的头脑开始无比清醒,他开始恢复清明,开始醒悟,开始愧疚,开始反省……可是都晚了……大错早已酿成……“啊啊啊——”他崩溃的捧着脑袋大叫。
汰箬拼尽全力举起一只手,放在了牢逸的脸上,替他擦拭着泪水。
“别哭……”她说话都已经很费力了。
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无法再怨恨,她记起了太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不忍心再去责怪那个从小给她担事儿的大哥了。
“大哥,你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去爱。”
牢逸屏息,认真的听她说话,生怕遗漏了什么。
“答应我,放孩子走吧。奴隶厅,不适合他。”
“好,我答应你。”牢逸握着汰箬的手,“你……”
汰箬露出了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她的眼睛闭上了。
“汰箬!”
产婆奋力的拽出了孩子,擦干净了捧到牢逸面前,牢逸摆了摆手,“你带出去吧。”
产婆不敢说话,疑惑的站在那儿。
“带出去,”他重复了一遍,“把孩子带出奴隶厅,你给我养着,我供你们吃穿。你一定……要把他照顾好。”
产婆点点头,老实巴交的把孩子带出去了,养在身边。
产婆没什么文化,不会起名儿,但娃娃一日比一日大,又不能没有称呼。
产婆是个寡妇,夫家是姓杜的,于是就唤那孩子为“杜子”。久而久之,杜子就成了他的名字。
产婆除了告诉杜子,他爹是奴隶厅做事的牢逸,其他的,什么也没告诉他。
杜子小时候喜欢夜晚去大街上玩儿,他最喜欢灯火通明的大街。
有一天,大街上比往日更加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在大广场的中央,燃放灿烂的烟花,烟花冲到天上,炸开成一个个好看的画面。
那些图案真精致……灿烂的花火在天上燃烧,星星点点仿佛要与星月争艳。
小小的杜子被那些绚丽的图案迷住了。当烟火燃烧殆尽,人群逐渐四散,杜子回过神来,眼睛在人群里穿梭,却看见一张张戴着面具的人脸,他们手舞足蹈,在大街上跳着奇怪的舞蹈。
他一下子被那些奇怪的面具吸引,从此他的脑海里念念不忘的面具有了瑰丽的色彩。
面具之下,真实的人脸是什么样子,一张光彩的面具一戴,统统可以覆盖。
杜子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他喜欢上了面具。
在产婆死后,他用产婆的骨灰烧制成一张灰暗的面具,放在了他的面具阁,是以留作纪念。可久而久之,随着大卖的面具款式不断变更,越来越多的面具被淘汰,店里的面具种类开始扩充,门面没有变,面具越堆越多,产婆的那张面具被挤到了角落,也没有人再去关照它。
只有杜子常会来面具阁的角落捡起它,帮它擦拭灰尘。
店里的伙计常问:老板,这个面具也只对你有纪念意义,不是我说,这面具这么……丑,谁会来买它呢?
杜子回答说:我求一个有缘人,带走养娘的骨灰。
对于杜子来说,当年的产婆就是他的养娘。而他很爱他的养娘,养娘在时,常让他娶妻生子,而他却不想,如今养娘去了,他还是一个人。
他想,要是哪位姑娘看中了这个面具,他耗尽家财也要风格大娶了她。
要是哪个小子看中了这面具,他就与那人结拜成永世兄弟。
后来,看中这块面具的人来了,是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