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陌从京城归来后,起先还能勉强支撑,见着我之后,心头大石落下,自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月有余,景泰四年,司徒府上一片萧条,人影伶仃,空阔苍白,怎一个“心酸”道尽。
腊月第一场冬雪落下时,他才稍稍好转,右手勉强可以握筷,若是跛着右脚,也可以勉强自行行走。
司徒陌却不愿让我扶着走路,每每趁我不在时,拿一根拐杖练得里外衣服全都汗湿,但凡我一进他房门,他便弃了拐杖,无事般站在窗前瞧一瞧窗外冬雪皑皑。
我暗里笑他幼稚,有几次忍不住说他,“命捡回来了我已经谢天谢地,不会来计较你这般羸弱身子。”
司徒陌便气得脸色发青,晚间将我按在床上,恨恨道:“我不过伤了腿而已,别处并无事,今晚便让你知道嘲笑丈夫的后果。”
我欺负他右手没劲,挣脱了出去,谁知激起司徒陌的怒气,用一只左手便将我抓回,按在床上用了家法。
我从前不通房事,作妾时也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后来与司徒陌成婚,渐渐懂了闺房之乐,司徒陌伤后我们第一次同房,我心疼他一条腿不能用劲,全程都在他上面。
司徒陌眯缝着眼,享受我的服务,许久后喟叹一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又羞又气,狠狠抽了他几下,他身子到底受了大亏,较之以前,自然是羸弱许多,可也还是雄风不减,两人谁也不肯低头。
他恼我,我也恼他,两人搂在一起,嬉闹了会儿,方才沉沉睡去。
江南的冬天十分阴寒,伤过骨头的人自然难熬。
每每雨雪天气,司徒陌便吃痛硬抗,我心中难受,想着若是能回到现代那该多好,最起码,现代有止痛药,有消炎药,不过是小小的骨痛,一颗药下去,人便不会这么遭罪。
我在不知不觉中,对司徒陌的心疼和依赖与日俱增。
也在不知不觉中,与他关系愈发亲密,他在家养伤的日子,两人几乎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愿分离的地步,几乎恨不得如连体婴一般,日日夜夜不分离。
早上我送新唐和公绰出门上学,每回回来便能瞧见司徒陌站在庭院中等我归来。
我心疼他右腿右手受不了寒气,将他拉回房中,用暖炉子替他膝盖和手腕保暖,说话时便不免怨怼。
“说了多少回,在房中等我便好,怎得如此不听话,回回都在站在外头受冷?你是觉得自己身子虚亏得还是不够,我心里受得罪还是太少,非要再折腾出些大毛病来,才好见我崩溃的模样是吗?”
司徒陌只是好脾气地笑,瞧我忙进忙出地替他暖和膝盖,加上炉子,那笑里便透出十足的心满意足来。
“好婉儿,我怎舍得?下回不出去等你了可好?”
下回不出去了,这话听了几回,我便知道是哄人得,下回还是站在中院里,披一件褐色斗篷,映在雪景中,痴痴望我归来。
我便不再管他,自己亲手为他缝制了几副护膝,出门前先嘱咐他戴上,只有便由着他折腾。
腊月过完,新年的炮仗燃放在街头巷尾之时,景泰五年来了。
正月十五,我从张裁缝那里出师,谢了师恩,从此自己有了一门手艺,可以自立门户,哪日再一无所有之时,也有了傍身的手艺。
两个铺子的生意不咸不淡,我无意与张裁缝和大师兄争抢不大的钱塘府里那一点点成衣生意,只嘱咐了新找来得掌柜,成衣铺子只需进出相平即可,让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拿来打理首饰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