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未再说一句话,只这么静静待着。
不去想复仇,也不去想现实。
“怎么不回去?”许久,苏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默。
“今天的铺子关门一天。”伊文斯笑了笑,“只有今天,我想好好休息下。”
“休息下也好。”苏木说道,后便没了声音。
伊文斯突然起身,拍了拍紫杉树厚重而粗糙的树干:“苏木,我觉得,还是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报仇吧。我想过了,我只不过是种了棵树,你没必要帮我去杀布莱恩,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杀人,不觉得不值得吗?”
“……”对方没有给予回应,但他一定听着。
“你虽然不是人类,可我觉得你比那些所谓贵族更像人,布莱恩那种败类,杀他只会脏了你的手。”伊文斯垂下头,自嘲一笑,“而我,只是个平民,不像你……”
“不像我?”苏木突然开口,“伊文斯,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吧?”
“什么?”伊文斯一愣。
苏木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就像他真的住在树皮里一般:“我不是个勤快的人,总想着躲在这厚厚的树皮里过一辈子,千年、万年,哪怕十几万年,孤独早把我的心性磨了,以前有过路的人被追杀,也有吊死在我这棵树上的,我并没想过去救他们,那时的我冷漠、无情,也是,一棵树而已,本身就没有流着热血,自然是无情的。”
“可时间漫漫,总能教会我些东西,所以,我渐渐懂了很多,包括人心。”
“别说了。”伊文斯将其话语打断,“我刚说了,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怄气的意味。
也是,让别人帮着自己复仇,这像话吗?即便对方愿意,也难逃自己内心的谴责。
可苏木并不介意,他忽然现身,气色已恢复了些。
“让你去杀公爵,那就是鸡蛋撞石头。”他严肃道。
“说了,不关你的事,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当一棵树不挺好的吗?非要掺和我复仇的事做什么?”伊文斯扭过头,语气变得不太友好。
“你怎么就不听呢?我杀人轻而易举,你去就是送死。”苏木说道,“况且等到生日宴那天,布莱恩一家都会去向国王祝寿,你就没想过看见斯黛拉以后会下不了手吗?”
被提醒了这么一句,伊文斯一惊。
怎么没想过?伊文斯当然想过,斯黛拉的善良是上帝给予布莱恩一家的唯一恩惠,但这对斯黛拉来说却是惩罚。
可杀父之仇怎能不报?不管到时她会如何看待自己,伊文斯也依旧会狠下心来。
于是,他更坚定了自己亲自动手的打算:“够了!彼得斯是我的父亲,和你没有半分关系,苏木,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你要是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不过我一定会赶在你之前把他杀死。”
“你疯了?那你让你母亲怎么办?你要是被抓,结果一定是被处死,到时她也逃不了干系。”
“我会让她先逃走,离开这个王国,这件事你就不必再费心了。”
“那我要是硬要管呢?”苏木很少露出如此震怒的神情,他是真的被伊文斯的天真气到了。
“苏木。”伊文斯突然郑重严肃起来,语气中甚至带着哀求,“我生而为人,就该为自己的生活承担起责任,让别人替我脏了手,我真的做不到,求你了,让我去亲手了结布莱恩吧。”
“……”苏木的话语噎在喉咙。
伊文斯眼中的坚定如同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苏木深知他不会再改变想法,便没再劝说下去。
见苏木不再说话,眼前的少年转身离去,没一句道别。
除了那一声直击心灵的“谢谢”。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木已在心中悄悄做好打算,等完成了伊文斯的复仇,他便悄然离去,这个西方的小城镇,同他的东方面孔一样,实在无法相融。
离国王生日宴还有半个月,而王城离这儿至少有两天的路程,届时为伊文斯设下些路障,他自然无法及时到达。
其实苏木也有想过提前了结布莱恩公爵,可刚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布莱恩公爵已经出了镇子,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想必乔恩与斯黛拉之后也会跟去。
此时离开,定是为了提早准备国王的生日宴会,才特意早些时候过去。
要知道国王过生日,那可是举国同庆的日子,无人敢随意怠慢。
远远望去,伊文斯的身影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他没有回家,而是向着集市的方向而去。
想必他无法面对母亲,所以才打算去铺子睡一晚,可之后的几天又该如何度过?
伊文斯痛苦的内心已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血液流淌,却是如何都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