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薛宸冷哼,“且不说他根本就动都没都那笔钱,你们凭什么说那笔钱就是给你们的?北地灾民十万人,一个辽县,屈屈三千,凭什么这十万两都要给你们?”
部分人沉默了。
但也不缺乏有自信的人,仍旧保持和薛晨叫板,“那钱到了辽县,到了张春代手上,就是给辽县的!”
“字据呢?”说着,薛宸亮出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是一串字据,“这是捐这十万两的时候,送来银子的人写下的用途的说明,是给整个北方的,下面还有捐钱的商家所盖的红印。”
水云间的波纹以及祥云结合的特殊字体,被红色的印泥填充的十分漂亮,落在纸上栩栩如生,丝毫不显平庸。
薛宸说话虽然总是爱讲一些在外人看来角度很奇怪的道理,但真正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讲证据的,尤其是在这几年漫长又艰难的成长中,薛宸越来越像是一个成熟的人。
周围的百姓看见那字据有少数的人出现了沉默状态,在观察打量那个字据。
但人群中总是有许多不假思索的声音,他们扯着嗓子高喊道,“谁知道你的字据是真是假!你和张春代都是朝廷的人,万一你偏袒他怎么办?”
“就是!你们互相偏袒,朝廷偏袒你们,就是没人管我们死活!”
“对!你们谁管过我们这帮人的死活?!”
人群越来越群情激愤,他们都像是恨不得将薛宸拆骨入腹,吃肉喝血一般,仿佛这样才能够解开他们心中的怒气。
实际上关于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从谁那儿来的,他们并不清楚,灾民们关心的也不是这些。
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和生命。
这一步,是薛宸走错了,薛宸收回字据看着那一个个更加愤怒的百姓,闭眼深呼吸,他来北方之后脑袋里的事情就比较多,一直有点混沌。
尤其是苏千歌的事情,薛宸无论做什么事,心里都不自觉的想着如何说服苏千歌平安回去。
如今竟然因此出错,这让薛宸也方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两个黄金尉跟在苏千歌身后,小心翼翼的趴在聚义山庄的大门后面,疑惑的低声问苏千歌,“姑娘,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对啊,您看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咱们还在这儿继续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闻言苏千歌转头瞪了二人一眼。
“闭嘴,你们给我小声点儿,要是让人发现了我拿你们两个卷脆皮烤肉。”
两人闻言皆是瞪大了眼睛,怕了苏千歌的形容,人肉脆皮烤肉……听听就很恐怖。
不愿呼出,终于再难以抑制愤怒的薛宸在群情激愤下睁开眼,怒吼道,“朝廷如果不管你们的死活,就不会派我来了!”
这是薛宸被围在人群中的第一声带着内力的怒吼,薛宸承认自己有些失控了,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百姓,还因为多少天以来积攒的压力。
北方的旱灾和虫灾交织在一起,薛宸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灾害。
无论是书中还是他的脑子里,他都找不到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他只是表现的不在乎而已。
人群被薛宸一声吼喊的死寂,暗处偷窥的苏千歌皱了下眉。
“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就能活下来了吗?幼稚!”
薛宸环视周围的一圈人沉声道,“即便是法不责众,你们聚众想要杀掉朝廷命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果按照你们说的,朝廷不偏袒你们,那么法不责众这条律法也不会偏袒你们,辽县所有参与过此次事件的人,都会被处死。现在,你们还觉得没人偏袒你们吗?”
人群陷入了沉默,其中一个老太挤到前排,看着薛宸,浑浊的眼睛有一只是灰色的,应该是有眼疾,她佝偻着身子,身高才过她身边成年男子的腰。
“御史大人,您身骄肉贵不知穷和饿为何物,可我们不一样,这场旱灾持续已经一年了,我们死了不知道多少亲人了。”
“有能力的人早出去了,要不就是进了聚义庄。我儿子说出去闯闯,就再也没回来过,只剩下我们这群老弱病残了。
老太望着薛宸,话语间仍有颤抖,“我们就是想活下去,可那张春代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让他尝尝我们尝过的滋味儿,我们有错吗?”
“他已经被饿了五日了。”薛宸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理智道,“按你们的说法,他已经尝过你们尝过的滋味了,所以事情就应该解决了,剩下的理应交给朝廷。”
薛宸一字一顿道,“一个人的生命,不应该由另一群人盲目的决定生死。”
这句话下去并没有给薛宸带来任何的好转,并且倒像是酵母一样,让原本便处在劣态的事情,发酵的更加激烈了。
人群中有人道,“那您就是不想我们活着了?!”
“你就是想我们死!你跟张春代是一伙儿的!”
“处决张春代!发放粮食饷银!”
旋即,原本应平静下来的人群又喧腾了起来,甚至比刚才还要恶劣,躲在门后面偷窥的苏千歌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我真是……都要被他给蠢哭了,他是吃了什么封闭智商的药吗?”
身后的黄金尉闻言忍不住低声吐槽道,“还不是因为您。”
“闭嘴!”
说着苏千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冲两人勾了勾手,三人走出大门。
苏千歌从自己的百宝袋里掏出扩音器,对着人群道,“喊那么复杂,你们到底是想要人命,还是想活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