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勾着手指,对视着对方,边轻轻摇晃勾着的手,边开始齐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咒语成了!这个拉勾勾得到了盖章认证,可以作准。”
宋桑梓语气轻快,显然心情很好。
唐青山却一边笑着,一边皱了皱眉头,问道:“宋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宋桑梓想也不想,就拍了拍心口,“嗯?你尽管问,我保证诲你不倦。”
唐青山问:“华夏语里‘上吊’的意思,是上吊自杀吧?这样的童谣誓言,怎么会这么恐怖?是不是有些少儿不宜了些?”
说着,唐青山接道:“难怪小时候,我的母亲没有念咒,可能是怕吓着我。”
宋桑梓却竖起右手食指,轻轻左右摆动几次,摇头道:“不不不,臭舌头,这就是你华夏语学得不精了。此‘上吊’,非彼‘上吊’。”
唐青山眉毛轻轻扬起,嘴角也歪向一边,显然很是好奇。
宋桑梓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这个‘上吊’,不是上吊自杀的意思,而是用绳子将铜钱串成一吊的意思。华夏古代,一吊钱就是正好一千个铜板,这是固定不变的。换言之,‘上吊’的意思,就是借铜钱来表达‘固定不变’。”
尽管宋桑梓以前跟唐青山一样,也好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为什么会有“上吊”这么恐怖的用词,特地去查了一查,才知道缘由。
但这并不妨碍宋桑梓此刻假装自己一直聪慧,从小就知道“上吊”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好得意洋洋一番。
宋桑梓将下巴扬起,心口也微微挺起,自豪道:“怎么样,智商超群让哈佛大学高材生给自己当秘书的唐老板,没想到还能从我这样的普通人口里学到知识吧?”
唐青山只觉得宋桑梓这个得意洋洋的样子无穷可爱,情难自禁之下,就将她拉入怀中,亲了一口。
宋桑梓笑着拍他一下。
两人正享受着这旖旎的氛围,唐青山却冷不丁露出苦笑,自言自语道:“小时候,我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念咒呢?”
说着说着,唐青山就忍不住自嘲起来:“或者这也是为什么,我母亲许下的愿望没有应验,而且还跟我父亲一起离我而去了吧?”
唐青山这自嘲,或许他自己听不觉得有什么,但宋桑梓却怎么听怎么感到沉重难受……
尽管宋桑梓觉得,此刻自己将这个话题别开,她和唐青山都会轻松一些。但一想到,之前那么傲慢不羁的唐青山,在今日竟然当着她的面掉下了伤心的眼泪,跟她倾诉这段刻骨铭心的最痛之事,显然是彻底地向她打开了心扉。
只不过,受过伤的人,心扉打开了还会关上。宋桑梓生怕,如果自己错过了这个窗口期,就会失去跟唐青山真正深入内心的机会。
为此,就算明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会愉快,恐怕还不会顺利,宋桑梓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臭舌头……”
宋桑梓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柔声问道:“臭舌头,你恨……他们吗?”
“恨?”
唐青山是疑问的语气。
“嗯?你恨他们吗?恨他们抛弃你,让你流落街头。”
唐青山微微抬头看天,深呼吸一口气,思考了起来。
良久,唐青山才打破沉默,但却没有向宋桑梓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宋小姐,你觉得,我应该恨他们吗?”
宋桑梓被唐青山问得一时语塞。
宋桑梓家庭美满,父母都很疼爱她这个独生女。再加上,她还有一个将她视为己出的好叔叔宋福生。尽管宋桑梓家庭不算优渥,但说她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却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宋桑梓跟被抛弃的唐青山换位思考,实在很难。
街头有多冷、地板污水有多臭、剩饭剩菜有多恶心……
这些事情,不是用眼睛看,用脑子空想,就能了解的。
宋桑梓迟疑了一阵,说道:“我不知道。但臭舌头,我觉得,恨与不恨,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这里面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那时候你那么小,你被抛弃了,你没有任何责任。所以,只要你想恨,你就恨。只要你不想恨,你就不恨。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只有意愿,没有对错。”
说着,宋桑梓将唐青山的手抓得更紧,用自己手心的热度温暖着他。
唐青山笑了笑,说道:“宋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
唐青山顿了一顿。
“其实我曾经确实很恨我的父母,恨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恨他们为什么不兑现‘明年会更好’的诺言。但后来我被老韩收养了,随着时间推移,这份恨意,就慢慢淡了。但淡了,却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份困惑。”
“困惑?”
宋桑梓应声回应了一句,让唐青山知道自己听得很认真,有底气和动力继续说下去。
唐青山说道:“对,困惑。我时不时会想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我被我的父母抛弃了,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被老韩收养,继而过上上等人的生活,接受最顶尖的教育,拥有最顶尖的人脉,同时还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创业资源。
如果我没有被我的父母抛弃,我们一家三口继续过着非法移民在底层打拼的生活,我是不是要艰难地完成学业,然后在那高昂的大学费用跟前,望而却步,只能靠奖学金读一个虽然不错,但根本无法跟我的智力水平匹配的大学。”
唐青山这番话,很真实、很现实、很切中要害。
尽管这是唐青山经历的真实苦痛和犹豫,宋桑梓作为旁观者,本来是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可是当她仔细思索起唐青山这番话时,就不由自主地也被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