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尹琼，秦莫羽是有自卑的：尹琼是班里尖子生，他是中下等。在以学习成绩论英雄的地方，他根本不敢用正眼瞧尹琼。

“那你说怎么办？”秦莫羽被没收了游戏机，却又不好意思看尹琼的脸。

“你好好学习，否则我把你用小霸王游戏机打游戏的事情，还有偷着坐上我爸车只为了去青阳市上网吧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告诉你爸你妈。”

“别……”秦莫羽说，“我好好学还不行么……那问题是我怎么学啊！我都落下这么多了？”

“我给你补课，反正你好好学就是了。”

“你给我补课啊？”

“嗯，”尹琼说道，“你很聪明，你只要好好学，就肯定能上好高中。”

……

“小时候我问你，长大以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你说，是想天天天天打《坦克大战》，看看到底能打到多少关。”尹琼笑问道，“你现在的理想，算是实现了吧？”

“嗯……”秦莫羽有一点伤感，“其实还没有实现，或者说，永远实现不了，因为《坦克大战》是没有通关的。”

“谁说的？”尹琼说道，“《坦克大战》是有通关的，第35关就是关底，只不过第36关开始，就重新开始了而已。”

秦莫羽愣住了。

他问尹琼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你不是不玩游戏么？”

尹琼沉默了。

秦莫羽也沉默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尹琼是自己一个人，把《坦克大战》从第一关打通了。

秦莫羽正错愕间，他发现，尹琼那边其实早早地挂断了电话。

他也把电话挂断。天地之间，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安静的流水声。他的回忆也如流水一般涌动起来。

初中的时候，尹琼为了给他补课，跟他走得很近。后来，尹琼的成绩慢慢滑落，也许是因为少女心思，也许是因为女生到了初中以后，不适应更高强度的学习节奏，也许……是因为她也迷恋上了游戏？总之现在是不得而知了。

但不管尹琼如何，总之，他在被迫戒掉游戏之后，成绩慢慢地回到正常水平，也就是年级第一的水平。

漫江镇毕竟是个小地方，每年能考上高中的学生寥寥无几，考上青阳市一中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过很显然，秦莫羽便是这个幸运儿。与此同时，尹琼虽然成绩也不错，是全校第四，但是却比普通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差了几分，遗憾落榜。

尹琼作为很多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因为没有上高中，也一下子失去了那种天真烂漫与自信，变得泯然众人。

虽然尹琼的落榜，秦莫羽没有什么直接责任，不过他一直都心里有所惭愧。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隆隆隆隆突突突突突……”

山路上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驶过的声音，秦莫羽特别高兴。他看到了由远及近越来越亮的摩托车灯，心想终于有人路过了，这一下可以找人帮自己把车给从坑里拽回来。他刚站起身来，却发现骑摩托的那人是一身白衣，看身材居然是一个女子。

白衣女子把车扔在了山路上，顺着坡飞奔下来。

秦莫羽看清了那人。

那是穿着婚纱的尹琼！

他彻底愣在原地，几乎忘了时间。

一直到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人。

秦莫羽感觉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

他感觉鹅卵石很硬，而她的身子很软，河水有点凉，而她的身子很温……河滩之上，皎洁的白纱被晚风摁进了水里，在空中颤抖着，凌乱着，狂舞着。随后，清波中开出了一朵猩红的花，煮沸了一条河。

……

秦莫羽和尹琼并排躺在河滩之上，抬头看天。

“我不想结婚了，”尹琼说道，“你带我走吧，莫羽，好吗？”

秦莫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好。”

尹琼测过身来，双臂缠住了他的胸膛。

秦莫羽又说道，“但是我要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嗯。”

秦莫羽说道，“我不会跟你恋爱，至少目前不会。而且我也不可能这么早结婚。所以说，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

“……”

“我不奢求这一点，”尹琼说道，“我知道，你要上大学，我连高中都没读过。”

秦莫羽说道，“这一点你不需要自卑。”

“可是我就是很自卑，”尹琼说道，“尤其是在你面前，你能感觉到吗，莫羽？”

秦莫羽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还有，我们要考虑一个现实问题，就是——如果你不结婚，或者说，逃婚，你将来要面对多少困难，付出很多代价。”

“第一，你怎么跟你父母交代。”秦莫羽说道，“这你想好了吗？”

尹琼摇头，又问道：“你觉得呢？”

秦莫羽说道：“这么重要的决定，怎么交代都是错。所以不如不交代，或者说，不交代，也是一种交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