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来吧
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夜风卷着枯叶,在黑暗里打转。
伴着诡异的歌声,长安城的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少女,夜色里一身的血红,手里提着一盏雪白的灯笼,木屐踏在青石板的路上,一声一声,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人的心上。
“什,什么人?”
打更人经过她的身边,面无人色的问道。
红衣少女缓缓转身,嫣然一笑,笑容艳丽天真:“你有罪孽吗?我来收罪孽……”
“啊啊啊啊……鬼啊!”
打更人没有罪孽,只有一颗吓破了的胆。
望着连滚带爬逃走的打更人的背影,一只黑猫轻轻的跳上了少女的肩头,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一边嘲讽道:“罗烟,他只是个在苦海里挣扎的可怜人,何苦要这样吓他?”
少女罗烟,敛去一身诡异,变得和寻常少女无异,凉薄的撇撇嘴:“可怜人的罪孽也许更需要我救赎。”
黑猫放下爪子,闪耀着眼里的金眸,向着空中嗅了嗅:“在前面!”
少女的目光一凌,将手里的灯笼甩了出去:“去吧!你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灯笼在脱离她手的那一刻,化身成了一位白衣长发女子,带着戚戚哀哀的哭声,转瞬便消失在了前方。
黑猫接着舔爪子:“私纵冤魂复仇,你就不怕杜子仁怪罪你?”
少女的笑容很美,一如罗浮山上盛开的血茶花:“罪孽,只有用血来偿还才能得到救赎。”话音落,前方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走吧,我们可以去收罪孽了。”
木屐声再次响起,少女和黑猫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京城最冷清的街道上,开了一家客栈,名叫“彼岸”。
客栈的老板娘是一位脸色苍白,却又喜欢穿这一身鲜红如血,艳丽无比衣裙的少女,罗烟。
精致的发髻上,简单的插着一支红宝石茶花簪,将她精致的五官衬托的绝美又不染一丝人间气息,仿佛在她面前,呼吸,都成了一种亵渎。
客栈的生意很差,白天几乎没有人来,只有一只黑猫睡在柜台上,甩着尾巴晒着太阳。
到了晚上,罗烟便会在门口上灯的时候,顺便挂上一盏风铃。
一盏无论什么风吹过,都不会响的风铃,除了某些……特殊的时候。
叮铃!
不会响的风铃,响了,声音清脆。
正在屋里泡茶的罗烟,提着茶壶的手顿了一顿:“小黑,有客人来了。”
门口柜台上的黑猫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轻轻跳下柜台,对着门外的“客人”说道:“跟我来!”
房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不停哭泣的白衣少妇,披头散发。
罗烟可没那么多的同情心,这样的冤魂,她在忘川河边的奈何桥上见得多了。
轻轻将泡好的茶推到她面前:“复仇,是要用鲜血来偿还罪孽的。”
白衣少妇跪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不停的喃喃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罗烟挑眉:“你想好了?”
少妇突然抬起头,朝着罗烟狰狞的一笑:“我想好了,我要报仇!你是罗浮山出来的,身上一定罪孽深重,让我吃了你吧!吃了你,我就有足够的怨气去亲自杀了那个臭男人!”
说话间,少妇的指甲突然暴涨,几乎戳到了罗烟的眼睛,身上的白衣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如墨一般深的黑色。
少妇从冤魂化作了厉鬼,咆哮着向罗烟袭来。
罗烟没有一丝慌乱,仿佛这样的场面已经经历了千次万次,抬手将手里的茶浇到了厉鬼的脸上,冒起了一阵青烟:“想吞了我?只怕你的道行还不够!”
厉鬼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充满茶香的房间,一瞬间充斥着难闻的腐臭。
罗烟皱眉:“小黑,干活了!”
门口甩着尾巴的黑猫闻声,无奈的站了起来,身形一下化作了一条体态优雅的黑豹,对着厉鬼挥出一爪子。
“啊……你是……你是……”
厉鬼惊悚的发现,自己就算吞噬再多的怨气和罪孽都永远不可能战胜面前的少女。
罗烟拾起了地上被厉鬼打落的茶花簪,重新插回自己的发髻上:“哦?你认得我?”
厉鬼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夺门而逃。
罗烟望着一片狼藉的桌子,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侧身坐在黑豹的身上,拍了拍它的脑袋。
黑豹低吼,一跃而起,闻着厉鬼的味道追了出去。
街道上一条无人经过,也永远不会有人进来的巷子里,无路可走的厉鬼打算放手一搏,却被一张巨大的法阵封住了所有能逃命的路。
她决定和少女罗烟拼命。
罗烟却很优雅的抽出头上的茶花簪,一边小声的哼着歌,一边翩翩起舞:“黄泉来的火焰啊,请随着血做的花瓣一起飞舞吧!飞舞吧,火焰,黄泉来的火焰,血茶花为你开放,用你满身罪孽在火中将它浇灌。”
一团幽幽的蓝火,渐渐从茶花簪的花蕊中生出,越变越大,飘飘荡荡的飘到厉鬼的身上,顷刻间将它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你身上的罪孽比我多了几千倍几万倍,为什么你可以没事,我却要下地狱?还有,还有那个杀死我的男人!凭什么他还能继续活着?他才是那个最该下地狱的人!我不想魂飞魄散,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被地狱之火焚身的厉鬼一边挣扎,一边不甘心的喊叫着。
罗烟将簪子插回发髻间,然后冷眼看着厉鬼在火中哭着,喊着,求着,直到最后变成了焦炭,始终一动不动。
最后,蓝色的地狱之火,带着厉鬼被烧焦的魂魄一起,消散在空气中,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