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自己的亲兄长,也未必信得过她。
就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从她手中拿走了楚国公临死前交给她的半枚虎符。
更何况那群巴不得楚国生乱、好让他们从中谋利的楚国贵族们?
他们岂会让她一个妇人如愿?
他们一会儿说并未确认罗乔已故,不宜违祖制另立新君;一会儿又说罗嘉年幼,若是立了他为楚国公,岂不是就任她这个楚国王后为所欲为了?
说到底,还不都是借口?
她和兄长与那群贵族们苦苦周旋,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竟给了罗乔卷土重来的时间和机会。
可是……
在方才的那阵慌乱之后,她竟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几分……
安定。
似乎只有罗乔回来了,她才觉得有儿给她养老。
因为罗乔,终究是楚地最名正言顺的继位者。
只要他回来了,无论那些贵族们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迟早被收拾干净。
可这短暂的满足之后,她又感受到了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慌。
她是怕罗乔回来的。
也怕罗乔继承王位。
烛光摇曳之下,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夜里。
那个让她饱受折磨的生产之夜。
她想起罗乔出生时的那声啼哭。
想起她的头一个孩子第一回睁开眼睛时,乌黑的眸子中映着她厌恶的目光。
她的背后已经隐约泛出冷汗。
她怕罗乔继位后,记恨她曾经的冷淡而给她穿小鞋……
她怕自己——不得善终。
————
赭石色的砖瓦上,趴着两个偷听的家伙。
未央宫中的女人,脸色像是永巷里头的染缸,一会儿灰败一会儿喜上眉梢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久在深宫里的小狐狸——甚至都无需去猜想,就能知晓这位王后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云玺甚至都要开始心疼罗乔了。
虽然她是皇宫中最小的孩子,没见过女子生产的场景,可好歹也是阅尽安澜城中话本子的长定皇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疼不疼的,哪里是女子腹中的孩子能控制得了的?
就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生了偏见,也委实可笑。
而且……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王后她满脑子里想着的竟然是她能否安安生生地颐养天年,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真是一出好戏!
云玺禁不住嗤笑出声。
戏中百味,终不如现实来得让人心惊胆战。
只是,言喻为何要带她来看这事儿?
他们不是早在与那些罗乔罗列出来的官吏谈合作时,便隐约猜到了王后的心思吗?
言喻轻笑一声,搂着云玺离开了王城,回到了客栈之中,才道:“不过是带殿下长长见识罢了。”
云玺挑眉,凑在他面前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本宫还天真地想着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吧?”
言喻:“……”
他唇角一勾,便将云玺搂入怀中:“我不是吗?”
云玺:“……”
她刚把他给忘了。
她刚才满脑子都想着深宫父子母子感情去了。
再回神时,老狐狸眼中已带上了她熟悉的……不可言说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