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看她神色纠结,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又在榻上坐下,搂过云玺,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之中。
“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倘若你要说你天赋异禀,我劝你就此打住。”
她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言喻失笑,道:“你我皆是凡人,哪有天赋异禀之说?殿下是泡在皇家的藏书阁里头长大的,就算后来常常混迹市井、听说书,可所学所知,大多仍浮于纸上、片面之见。”
这话,竟说出了几分“纸上谈兵”的味道。
云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
“而我,虽背不下泛泛而谈的经书,却胜在自幼走南闯北,吃的是百家饭,听得是百国故事。”
“我知晓百国国君如何待他们的子民,方能公正地去判断谁是昏君、谁是明君;我知晓各地百姓吃的是什么样的糠菜、隔多少日吃一顿荤食,知晓他们尊崇什么、畏惧什么、又在乎什么。”
“倘若殿下不被拘于深宫之中,走的路如我这般的多,未必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云玺眼睛一亮。
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她侧首,眼角微动,直要望入言喻的眸子里去,轻缓地说道:“不,倘若我不生在皇宫,只会沦为寻常百姓,断不会有你这般的本事。”
她今夜清醒得很。
所以很清楚,身为长定皇姬,皇宫,是她最大的仰仗。
一旦脱离皇宫,没了长定皇姬的封号给她带来的一切,她什么也不是。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更觉可悲。
言喻一时诧异,随即搂紧了云玺,颔首说道:“嗯,也是。”
云玺:?
他不顺势安慰她两句,还认可了?
狗男人!
言喻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又有何妨呢?待天下太平之后,日子过得安生,殿下不时不时惹些麻烦出来,生活哪有乐趣可言?”
“这蛋还没下呢,你就想着如何孵小鸡了?”云玺听了他对日后生活的描述,又羞又恼,忍不住冷哼道,“本宫尚未答应,你现在便肖想这些,未免为时过早了。”
“早吗?”
言喻怕她待会儿惊得从寝殿里逃出去,提前锢紧了怀抱中的人:“殿下,因前两日金虎卫之变,陛下欲提前为殿下行笄礼。”
云玺一愣。
“别忘了,太子殿下如今在百姓们心中,已是双腿残疾的废人了。”他轻声道。
“此举,是为安定民心,以防万一。”
言喻并不愿多言。
以云玺的聪明,但凡他多说一句,云玺都会猜出幕后主使。
天子不愿让云玺知道其中阴暗,言喻也不想。
是以只得委屈了他,多废些口舌,向云玺解释清楚了。
“何时?”
“二月初二,龙抬头。”
“钦天监算的日子?”
“不。是陛下选的日子。”
“为何是龙抬头之时?”
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青龙升天之时,皇帝亲耕,皇后主持桑蚕之礼。
倒是个吉日。
只可惜,太吉了,即便她贵为大盛皇姬,也自觉经受不起。
言喻有些不以为然,缓声道:“二月初二,阳气回升,寒冰消融,春回大地。喻太子终归,化大盛之危。”
他挑眉,问:“殿下可会觉得,如此匆忙的笄礼,会轻慢了殿下?”
“你把我的笄礼,也算入了你那个‘请君入瓮’之计中?”
言喻垂眸,默认了。
“既如此,那便无所谓了。”
言喻正要感叹她一夜间长大了,便看这小狐狸眼珠子一转,盯着他又道:“不过,二月二之后,我要知道是谁在设计皇兄。”
言喻沉吟,不言语。
云玺凤眸微眯,笑得阴森可怖,磨着牙问道:“我隐约有了猜测,你想不想听听,我怀疑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