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骤然狂热起来——
原来这样誓死捍卫的疯狂,他们守卫合肥的曹军有,而傲慢大意的吴军也同样有!
“杀——”
他挥臂如刀!
两军霎时相交,兵戈相碰,甚至肉身互搏、磨牙撕咬。这甚至算不上一场战役,只能说是一场群狼搏杀。交战双方加起来也不足千人,可猛烈的杀气腾空而起,在燎原的火光中直蔓延出一片疯狂的血色!
片刻,还是人数占优的张辽方夺了上风。
凌统从头到脚已中了不下三十刀,猛地撑着长枪半跌下来,一双血污的手拧紧枪杆,生生将其摁进土中数尺,也不愿跪,不愿倒下!
他仰头啸鸣一声——
血染碧空。
凌操那布着伤痕的脸模糊地映在视野中,在大火扭曲的空气中无声注视着他。
父亲,他想。
我未能报仇。
可若今日统领凌家军的人是您,恐怕只会比我更疯狂,更无畏。
…
战局胜负分明,张辽纵马往前,杀红的双眼几乎泛出一种激赏,击败这样一个英勇无畏的斗士,竟比他数日前以八百之众搏杀十万吴军还要来得痛快酣畅!
“将军,是活捉,还是……”旁边的人尚且有些拿不稳注意,毕竟凌统在吴军中算是个有地位的将领。
“杀。”张辽毫不犹豫。
尽管对手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将,他仍决定待之以战士的礼节,俘虏的身份是一道永远刺在骨气上的黥字,他委实不愿令少年英豪受此折辱。
虽可惜。
但也可敬。
夜色更深、更重,桥头冲天的火光略褪下几分,焦黑的残木顺着水波摇曳不定,几乎就要沉于冰冷的肥水之中。
就在张辽话音落定的瞬间,霎时的寂静之中忽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叮铃——叮铃——
幽咽的铃声从身后飘来。
一簇蓝紫色的火光无声息地蔓起,迅速将背后照亮。
张辽几乎是立即回身,大喝一声:“不好,是甘兴霸!他从后头截抄过来了!”
甘宁?
嗡鸣的耳中传来一个令人不悦的名字,凌统撑着枪强自拧了拧眼皮,却觉眼前一花,失血过多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支持下去。
风声掠耳。
就在他沉沉坠下的瞬间,一道瘦而有力的手臂将他拦腰接住,顺势拖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激得涣散的神志猛然一聚,一片昏黑中,凌统只模糊地看见北岸的火光越行越远。
“不……”他挣着挥枪。
一个牢牢的怀抱箍着他在惊涛中挣扎着后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极为狼狈,却也极为严厉:“公绩!已经够了,主公安全了。”
岸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疲劳死战的士兵愣了一刹,不过他们旋即也注意到水声一响,心念电转、纷纷一头扎入水中,追上前去。
…
“不是甘宁。”张辽也反应极快,纵马抽身追了几步,便发觉蔓延在身后的只是一些磷火,那震荡的铃铛不过系在一匹孤马身上!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之法,转身回头,果见残下的十数死士趁着这个关头跳下了岸,留下一地残火。
“搭箭!”他下令。
落水绝不是好的出路,这些顽固的吴人在他眼中无异于一个个游动的活靶子。
一枚枚簇着焰火的箭迅速搭上弓弦。
满拉的弦微震颤。
隐然随之颤抖的河面中弥漫着绝地一击的杀气。
哗!
箭如雨落。
李隐舟拖着已经半昏厥的凌统,几乎溺下河面以躲着纷来火箭。
不由在心底咒骂,这姓张的疯子当真半点不留余地!
宽阔的河面足有百来丈,南岸似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一枚枚火箭像落石般砰地落在身边,险些将他露出的头顶燎烧。
身后,仅剩的十余死士挣着最后一丝力气挥舞长臂,以刀、以剑、以自己的拦成最后一道防线。
咚,咚,一声声,李隐舟已不能回头去分辨没入河中的是箭,还是一道道疲惫不堪的身躯。
同样连日的疲惫也似一把无形的大掌将他周身往漩涡之中重重拖去,唯有怀中这个鲜血淋漓的沉坠身躯令他分外清醒,清醒地支撑自己继续往前游去。
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在河心浪涛最汹涌处,他几乎只能扑腾着往前,根本无力闪避越发密集的攻势。
漆黑的河面上映出一枚枚火星四溅的箭矢。
其中一枚箭尖越过最后一枚沉下的剑,直取凌统后背。
李隐舟用尽力气转动身躯,将自己的后背盖在凌统上头,咬紧牙关准备生捱这一箭。
嗖——
短短眨目的一瞬,火光已掠至眼前,而另一道疾厉的箭羽竟自南边夜中破出,将攻来的火箭一劈为二,在空中擦出一串火星!
叮铃——叮铃——
风飒飒。
铃轻轻。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