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宁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把上面的问题看了看,没好气的埋怨他。
“你确实不会跑,但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你之前说皇上叫你进宫没什么事,根本就是撒谎,离哥哥,你先说说,上次皇上叫你进宫,到底说了什么?”
姬钟离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那上面写着什么?”
姜婴宁拿着晃了晃,得意道:“这些天你不在家,婴宁就想着该问你什么问题,想来想去怕忘了,就先记在纸上。”
她也没想到,她要问的问题竟然这么多。
幸好都记下来了,不然问了前边的又忘了后边的,太吃亏了。
她在阳光下得意的笑着,小脸上透着光,看起来明媚又娇俏。
姬钟离看得痴了一下,笑着伸手:“把你那张纸拿来,我一个个看了回答你。”
姜婴宁想了想,乖乖把纸递过去。
他拿过来看了,不免觉得好笑。
上面的问题很详细,还五花八门,不光有问这次事件的,还有问一些生活私事的。
有十几个问题详细的问了他吃饭的口味,还问他平时睡觉是侧着还是平着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完后,直接叠起来,刺啦刺啦给撕碎洒在了菜地里。
“诶,诶,诶诶诶,别撕啊。”姜婴宁扑上去抢,都没赶得上他撕的速度。
她坐回来,撅着嘴生闷气:“离哥哥,那是我想了好些天才想出来的所有问题,你都给我撕了,我都不记得该问什么了。”
姬钟离摸摸她的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先跟你讲讲我的故事,你可以慢慢想要问什么。”
他看向了天空,好似也沉浸在过往中,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
时光好像在他眼中倒流,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之前,耳边还能听到故人的声音。
“我的父亲姬尤,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用完就丢的那一把。”
姬钟离的故事很曲折,也是不为人知的。
姬尤当年很得司马坤赏识,在司马坤打江山的的时候就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
司马坤的军饷粮草,基本都是姬尤通过各种手段筹集来,这才保证了他在前线无后顾之忧。
而那时候天下大乱,百姓都吃不饱,饿死的很多,又哪里有多余的粮食供应军队?
朝廷给的粮饷不够,将军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于是,姬尤免不了用一些非常手段去收集军粮。
“他那时候害死了很多人,就算是一岁婴孩手里的粮食,他都能毫不犹豫的抢过来,在他临死的那些年,他经常喝醉了酒,坐在书房里跟我絮叨这些事,他说他没办法,不支持皇上打仗,大金国永远定不下来,百姓要吃的苦更多,狭隘的仁慈在战乱时期根本没有用,换不来军饷也换不来粮食。”
姜婴宁听到这里,也跟着低沉的点头。
上一世皇城宫变,她跟着过了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深知战乱对百姓对朝廷的影响。
不论何时,常年的战乱都只会摧毁一个国家,摧毁这个国家的子民,不该长期存在。
而姬尤的做法太过决绝又残忍,也难怪会被人骂。
或许在他心里,天下大定才是最重要的,百姓们在那时候的牺牲也是应该的。
他看到的是数字,是牺牲了一些人能换来数十倍人的存活。
但生命不是数字,都是鲜活的存在,这样的牺牲降到平头百姓的头上,对他们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外面的乱世也好大局也好,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无法想象。
姬尤毁了无数百姓的生活,也害死了无数的人。
在大局面前,牺牲的人很多,但谁也不能说这些人就活该牺牲。
姬钟离接着说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而这时候需要的一边是皇帝的仁慈,一边又需要稳定天下恢复民生的雷霆手段,于是,我的父亲就继续做了那个恶人,凡是不好做的会被人唾骂的事,他都抢着去做,他的官位高又爱敛财,整日里被人弹劾,皇帝也整天训斥他,但是该做的事,还是会交给他。”
姜婴宁愣了一下,诧异的看过来。
在上一世,姬钟离不就是这样的角色吗?
他立下很多功劳,但做的都是皇帝想做又没人去做的事,几乎承担了所有的骂名。
所有人都说他嚣张跋扈,蒙蔽了皇上的双眼,可其实,他也只不过是皇上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皇帝不想承担骂名,就把他推出来,把这些事都给他去做,让他被人唾弃。
尽管他位高权重,但他却背负了太多骂名,犹如在刀尖上行走,不能走错一步。
他只有皇上的恩宠,一旦失去恩宠,就会万劫不复,所以这条路他必须一直努力的走下去,根本不能停。
姜婴宁对皇帝产生了浓重的鄙夷感,忍不住抓了姬钟离的手。
原来,上一世的首辅大人过的这么悲凉,也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她忍不住加重力气,紧紧抓着他,眼神中满是心疼。
姬钟离被看得不明所以,察觉到她在心疼自己,不免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