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宁早就觉得这一世的姬钟离似乎跟上一世不太一样，但也没多想。可现在再看，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把姬钟离给养歪了。

这一世的姬钟离看着冷硬，但过得太平和了。

他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戾气没那么重，要说重视程度，他对自己院子里的那半亩地的小菜倒是更在意些。

这样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成为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煞神，反倒更像是个农家翁。

姜婴宁想来想去，越加肯定自己用错了办法，欲哭无泪。

没了姬钟离的帮忙，她也会努力斗倒太子跟燕王府，但是少了个助力，想想就不甘心。

她之前只想着改变了沈家的命运心里得意，却忘了自己的举动还会改变姬钟离的命运。

呜呜呜，想哭……

姜婴宁垂头丧气坐在一边，想着该怎么改变做事的办法，还有原本的计划也要做些调整，以免来不及挽救全家。

而且，说不定因为她的举动，连姬钟离都会被她牵连。

正想着时候，也没注意到姬钟离正疑惑的看着她。

桌上有一块长得很像牡丹的糕点，花瓣做的薄如蝉翼，入口即化，味道香甜，这是姜婴宁最喜欢吃的。

他习惯性的把盘子推过来，结果就见她正在发呆。

她一会失望一会难过，过了一会又神情凝重，表情变化了多次，最终归于沉寂。

这样的她，看着不像个孩子。

姬钟离没说什么，也没再动那块糕点，而是起身准备上台去了。

前边的都比完了，最后一个轮到他了。

姜婴宁在走神，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上高台的。

周围的人看着他上台，有认出他的就指指点点，没认出来后来被人告知，也是神情复杂。

杨世杰等人更是毫不避讳的品头论足，跟人说着他的身份，以及他的不自量力。

柳如烟带着柳绵绵坐在人群中，一样讥讽的看着台上。

这就是姜婴宁每天追着跑的少年，呵，这样难堪的人，也配得上那个小混蛋了。

除了沈家人和姜瑞卿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姬钟离，每个人的讥诮跟藐视都毫不掩饰，这些负面的情绪跟潮水一样涌到台上。

如果是一般人感受到这些，一定会紧张难堪，便是连上台都没有勇气。

但是姬钟离神情坦然，径直上台，坐到琴前的垫子上。

他先是往那对玉佩处看了看，又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射到姜婴宁身上，然后手指在琴弦上猛然一拨。

铮的一声，似一把利剑将围绕在他身边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斩杀开来。

他神情冷傲，目光清冷如利剑环视一圈，每个被他的目光触及到的人都猛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几乎是从本能中发出来的，好像台上的少年并不是个还不起眼的逆臣之子，而是个杀伐果断的大将一般。

他从尸山人海中走来，身上沾染了鲜血，戾气扑面而来。

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去看姬钟离的时候，却又见他变成了那个疏离冷漠的少年，没了那冷傲暴戾的气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咦……奇怪！”姜瑞卿也是第一次这样看待姬钟离，心中有异，不禁更加专注的看着台上。

而姜婴宁也在那一声琴响后抬头，一样看到了姬钟离的异样。

她受到的震动比在场所有人都大，因为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前世，又看到了那个杀伐果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他长着一张俊朗如天神一般的脸，却做着最冷血的事，满身的戾气让人都不敢靠近。

她，没把人养歪？

正思索的时候，姬钟离的手又动了。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乐声随之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直击心灵。

上好的名品古琴在他手里仿佛不是琴，而是千万把利器，他们在战斗，在击打，在怒吼着发出生死的较量呼喊。

人们明明坐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春暖花开景色宜人，可在琴声响起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到了战场。

眼前有士兵在喊打喊杀，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还有将领激励着大家拼杀前进，为了家人为了朝堂为了大义，勇往直前。

人们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热血却翻腾着，似乎随时都能上场作战。

什么名利地位什么世家脸面，统统都顾不得了……

就在琴声突然终止的那一刻，人们还久久不能回神。

所有人都呆愣的看着他，神情茫然又疑惑。

姬钟离起身，对着几个裁判微微点头，又径直下台去了。

众人这才猛然回神，一块莫名又惊惧的看向他。

长公主、孟驸马以及燕王妃和太子也在谈论此事，他们也奇怪一个少年是如何弹出这样的琴声的。

几个裁判互相看了看，摇头叹气的同时又笑了笑。

不愧是姬相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真是可惜了。

毫无疑问，这一场是姬钟离赢了。

前面的几个少年琴声都太过缠绵多愁善感，任何儿女情长跟我见犹怜在家国情怀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