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试探地问过青途,要不要接受别的女孩子,青途说不要。沙鸥说当他把信放到青途手上,青途并没有打开,于是沙鸥把信带了回来。沙鸥将信向我递回时歪着头,他说:“文笔不错噢!我把月亮奖给你,是十五那天的噢!”他样子很迷人。我恼羞成怒,赌气地说:“那送给你好了。”我转身走开。
以后有了作文,沙鸥会让我写一份给他学习,我写得开心,他作文也进步很快。
6月中旬,这一天是端午节。前一天晚上,室友们酣然入梦的时候,我冒着重蹈覆辙的危险就着烛光跪在地上写信,写完之后用白天跟响柔要来的五色丝线将信绕了一圈,放在胸前将它捂热,搂着它睡着了。课间我还没来得及将信交给沙鸥,发现他坐在三班走廊的窗台上漫不经心地读着我给他写的信,信纸是特意挑选的有着好看的底纹的那种。恰好江南月在他的身边,我害怕江南月看到那些信,而现在的系着五色丝线的这封更不易在此刻交递出去,我退回五班教室里,这时江南月拿着一摞熟悉的信走了进来,将信放到我的手上。我的心像被什么咬了一下,疼起来,我低着头不说话。江南月一脸为难的表情,在思考如何措词来传达刚刚发生的事。思虑良久,很不忍心地说:“他让我告诉你,他——他——他没那个意思。”上课铃声响了,我再也听不清老师们叽哩呱啦地讲些什么。上课的时候我就睡觉,下课后把膀胱里的水放掉再接着睡。老师们从来不会打扰我的美梦。朋友们都忙着各自的学业,奔忙着。吃完午饭的时候,上楼梯的时候,操场上,沙鸥大声和同伴们跳着、笑着、闹着……我不得不将目光投了过去。“爱,不爱,爱,不爱……”学小说中的人撕叶子,以最后一片的奇偶来确定对方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已,也太俗了,要是条件允许,就拆三班的教室,“爱,不爱,爱,不爱……”用最后一块砖的奇偶属性来确定我们是要继续还是中断这种关系。
第二天我谎称生病了,跟班主任请了一星期的假回家复习。要让沙鸥尝尝见不到我的滋味,也让自己尝尝见不到沙鸥的滋味,为了学业,一定要下一个决心,继续或中止。7月15日就要参加毕业考试了。当书本翻到“贞观之治”一页时,长安街上美人无数,都长着我的模样,手里都捧着花束,不为送给别人,也不接受别人所送,就那样优优雅雅地捧在胸前,美好的事物就应该挨在一起。车马喧闹,一定要喧闹,在街的西南角,由于写字、读字都是从左向右、从上面下的习惯,在西南角最隐避也最神秘,在西南角要有一座酒楼,要有歌声传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一定要有舞蹈相应和,其中唱到“光”时一定要有敬酒的动作,而“乡”字后面一定要有一个长袖向外甩的动作,歌声一定要隐约地传去,隐约才更具有美感。“我不是那个意思”,冰冷的一句话将我从唐朝扯到现实中,一张涂了嫩黄色油漆的八仙桌,桌子的一角被爸爸在生气时砍掉了,那是我上初一时的爸爸的杰作。一同被损坏的还有户口本,在读初中第一天交户口本时,我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本与众不同的户口本是多么地难堪。面对历史书会想起很多很多与“贞观之治”毫不相关的事,越想离长安越远。也许是压力太大了的缘故,人的思维就会扯向很遥远的事情缓解一下当前的重负。“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声音一传来,书本上的字全是一个样子,分不出有笔划和读音上的区别来。我放下书本,骑上我的飞鸽自行车,在马路上兜风。夏日的像风像一只凉爽的小手撩起我的长发,我对这个我头脑中的这个比喻非常满意。突然一个美丽的倩影向我走来。这句话不带有什么文学色彩,也无须有什么文学色彩,她是一个美丽野性的女孩子,不需要什么修饰。她的头发短短的,类似于男孩子的发型,她太美了,已不需要发型这种东西来陪衬。她瓜子脸,瓜子的尖是在嘴的位置形成的。眼睛大大的,除了说这双眼睛大大的,真的找不出别的什么语句来形容,杏核眼?没它大。丹凤眼?没它精神。我那时觉得她美极了,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得到这个东西的人就会被其它人认为很美。旁观者也未必清,距离这东西有时候挺捉弄人的。我想让这个距离变大,再变大,她消失或我消失。“是白见秋吧!”她用甜出个大西瓜一般动听的声音喊住我。“嗯”。我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想撤退,她马上说:“常听星镰提起你”,我的话音刚落,她就紧跟着说了一句,似乎想跟我谈下去的意思。“他都说我什么坏话了?”我笑着问。“他说你非常聪明,学习成绩出色,你对他很照顾,经常教他写作业,他说你人很好……”一个后来者,一个局外人,她都知晓这一切,那么星镰感受到这情义了吗?如果感受到了,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出现呢?
夜色之笔如墨涂在我身上,在眼皮处多涂了几笔,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让寂静有了声响,“你人很好”渐渐变成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个星期已到,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去。我对妈妈说快会考了,没有新课程要学,所以在家复习也可以。妈妈居然相信了我。因为我一向是个好学生、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