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还在退,竹子还在断,在倒。
竹子有大有小,或粗若碗口或小如儿臂。倒下的方向也自有不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很快,便形成了一片互相交叉,横七竖八的竹堆。
如此一来,互有影响,川崎东一的攻势受到些许阻滞而稍为放缓。同样,对小杨来说,足下处处躺着竹竿,犹如一个个吃人陷阱,稍微不慎,磕着绊着,致走位失误,如影随形的竹刀就会立刻将他绞碎。所以,他的速度不得不也是放缓。
到了后来,二人都是踏足于竹子之上,一个进攻的招式狠毒、精妙,一个弹跃腾挪走位的飘忽潇洒,足堪战个旗鼓相当。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被劈倒一片竹林,失去竹子遮挡,日头直照下来,两人已满头大汗淋漓,汗流浃背,却谁也顾不上擦一把。然后,汗水从他们的发际下淌,密集在眉毛,随之将睫毛攻陷,侵入了眼睛……
咸的汗水,致眼睛酸、痛,甚至是一片模糊不清。偏偏,二人都不敢松怠,不敢停一停,歇一歇,干脆是双双闭上了眼睛,凭方位记忆和听觉继续作战。
终于,不知谁先一步,还是同时的,双双绊倒在竹子丛中。
有那么数秒的安静,总算有了个擦拭眼睛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然后,双双睁开眼睛,竟然仅仅相距三尺面对而坐。
川崎东一瞳孔猛地收缩,暗暗懊悔刚才怎么不坚持多一秒,哪怕半秒也好,那么,就足够将对方劈于刀下了。
他没有动,小杨也没有动,反而表情平淡,似笑非笑看着他。
川崎东一猛一咬牙,表情狰狞,冷笑道:“小子,你真命大,不过,也仅仅一次,绝对再无机会。”
小杨淡淡道:“你已竭尽全力了罢,现在,不妨看看我的表演如何?”
川崎东一微怔:“你……”
事实上,的确,从川崎东一出手,小杨一直都在腾挪躲闪,未曾进攻过一招。
现在,就是现在,这一刹那,小杨进攻了。
他霍然站起,双手搂着大捆竹子,劈头盖脸的砸向川崎东一,如此来着,川崎东一的竹刀在大压小的原理上刚才的优势立刻丧失殆尽,但是,他艺高人胆大,竟然不思避其锐气,硬是大喝一声,竹刀挥舞,迎身而上,寄予一力降十会之厚望,企图凭数十载的内气修为将敌手的进攻强行化解,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显然,他的意思是,他至少不下四十五年的合气道修炼,所积攒下来的深厚精纯功力,小杨便是打娘胎里修炼,也不过二十余载,又岂能与他比较?
理,是这么个理。
但是,他忘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按理想当然的。
比如,同样念书,课本一样,老师一样,为什么有的同学满分,有的同学不及格?
如果遇上天才,人家仅仅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读完了你按部就班十多年才读完的书。
更何况,或许人家念的是大学是优等生,而你念的只是幼儿园,有的对比吗?
嘣!
一片竹,在一捆竹的碾压下,实在突破了川崎东一的满怀期待,猝然崩断,几乎是猝不及防的,还没有做任何思想准备的,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生起,从上而下的劲气宛若涛天巨浪掩扑下来,仿佛人力不能抗拒,刹那头发如疾风卷过枯草,纷纷如雨丝飘散半空,头皮发麻,脸颊生痛,仓促间,只能奋起神勇,双手交叉撑起,试图硬架。
咔嚓——噗!
双臂被生生砸断,头颅被打爆,红的血,白的脑浆,迸溅开去。
螳臂挡車,莫过于此。
诡异的是,川崎东一的尸体居然还顽强的挺立着,原来,他的双足陷进了地皮,深达膝盖,支撑着不倒。
小杨叹了口气,取了条短竹使作拐杖,支着身体,慢慢的走着。
别看他还击仅仅一招击杀川崎东一,实则也是强弩之末,全力一击后,几乎油尽灯枯了。
他进了精舍,取出燃油,浇于川崎东一尸骸和他身边的竹子。点燃,火焰很快将他吞噬。
——怎么说,川崎东一也是一代宗师,弃尸于野,失之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