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陈华,马丁,三个中年人聚首在一间包厢里。
他们的年纪相仿,认真说来,郑强较二人小上半岁,为最“年轻”的,但是,反而头发谢顶,圈圈皱褶的脑袋,仿佛崇山峻岭之中层层叠叠的战地丛林。尤其是,耳尖上侧,一道疤痕横置其上,若是专业人士观之,当可看出,此乃子弹擦过之时高温灼伤的伤疤。
郑强看着二人,抬手指着疤痕,沉声道:“当年,如果不是方元刚冒死把我扑倒,那颗子弹该是从脑后钻进来,我已是个死人了。而如今,我竟然伙同别人背后捅他刀子,你两个说,我的感受如何痛苦!?”
陈华和马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陈华道:“郑老弟,事情缘由始末,适才马哥已与你说了明白,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外来势力的渗透、推进,造成许多优秀民营族企业家纷纷坠落,给国家利益带来了极大伤害。如今好不容易盯上了一个,我们不能不予以全力配合。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所有情宜当是无条件退让。方大哥只能受些委屈了。”
郑强冷冷道:“我想知道,这事为什么你俩知道,而我却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知道?”
马丁道:“或许,上面的不愿意让她太容易得手,留你一个强撑住,反而更见真实。”
“不错,”陈华道,“如果我们三个全部反水,尤其是你受过方大哥大恩,也把他背叛的话,怕是会招人生疑。”
想想也是理,郑强叹了口气,道:“知道谁主导这事吗?”
陈华和马丁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郑强一愣,“玩呢?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连接头人都不知道?”
马丁道:“无须接头,我们只须按照上面交代的去做,就可以了。”
陈华道:“正是事关重大,所以上头只交代我们怎么去做,其他的事怎么做,什么人去做,严加保密,想必是防着碰头时,相互的表现有异而引人怀疑。”
郑强微微皱眉,道:“如此说来,我对你俩的态度也该保持愤慨和鄙视?”
陈华点点头,道:“正是。”
郑强道:“所以,谢素雅请我吃饭,我也必须拒绝。”
马丁道:“而且,出了这门,你还应当骂骂咧咧的一路回家。”
郑强站起来,啪的把茶杯摔碎在地上,转身就走,果然一路骂着走出了陈华家的厅,上了车,好像把怒气转嫁在车身上,猛的一踩油门,呼的迅速驰向院子大门,荡起一股灰尘,卷至一个头戴草帽正蹲在花草边上持剪修耸的园丁身上,把园丁弄得灰头土脸的,但他居然并没恼火,把草帽压的更低,然后,藉着花丛遮挡,悄悄拿出手机,压低声音,轻轻道:“那老家伙怒气冲冲,骂着走的。”
“好,知道啦。”
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人在么?”
同样是女人声音,同样很轻,但是,人家是自主控制分呗和节奏的,而她却是饥渴无力导致的。
毛云慧已饿了大半天了。
据说,在同等的饥饿条件下,男人能撑住七天,而女人是八天,比男人多一天。该理论的支持学者解释,女人身体含水份较高,产生的电解质可短暂的缓解人的生命消耗。至于,这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谁也说不准。
不过,在该理论的前提,还必须有水源供应。
没有水,相信一天都难以支撑。
本来,黑屋子的冰箱里,不仅有啤酒,而且还有矿泉水的。
啤酒,是秦正阳每顿送盒饭进来的时候,偶尔和毛云慧“聊聊天”的时候喝的。
但没两天,上头命他将此屋电源切断,提防她触电自戕。
没冰的啤酒,苦,涩,秦正阳自然不喜,便也少和她“聊天”了。
没电烧水,毛云慧也只能喝矿泉水了,几天没进货,昨晚上便已告磬。
其实,秦正阳也是知晓,本中午在送餐时一起补充矿泉水的,哪里料得,由于吕静雯,搞得心烦意乱,莫说忘了给毛云慧送饭,他自己都没吃。
本来嘛,以毛云慧的强烈求生欲,没有了矿泉水,厕所里还有水源,即使是喝生水拉肚子什么的,也决计不会在乎。
某些人,以为她会为了不拖累丈夫而自杀,那是他们不理解她这个人,或说不了解毛云慧和方元刚的感情。
只有毛云慧知道,对方元刚来说,钱再多,失去了可以赚回来,但是,如果,因为钱失去了她,方元刚会崩溃。
所以,她必须活着。
坏就坏在,早上就断水了。
倒不是农庄的人故意而为之,而是,农庄的水网某段发生了故障,凑巧症结出在这较偏僻一段交接处。由于,这一段鲜少使用,而当前为了更迅速恢复其他实用之处运作,只能将此段供水截断,闲时再图排障。
是以,当毛云慧在清晨如厕,冲了次水后,马桶的储水箱已告干枯。即便是,后面她想喝一口水,也喝不到了。
门,被锁。
窗,外面被封了板,半点光线都不透。
屋子,漆黑。
仿佛,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