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铉见两人相谈甚欢,颇为惊讶地挑挑眉头,眼神在她和崔缇之间逡巡一圈。
“采瑶说涵儿有些难受,想让你回去看看。”
崔缇一愣:“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病了。”随后颇有些急切地拱拱手,回家看儿子去了。
柳青萍望了望崔缇的背影:“他家的孩子生病了,你怎的知道?”
她心想杨铉跟这个妹妹一向不亲厚,怎的突然关心起来。
“我那小外甥听见外面奏乐,哭闹着要去看,刚看我陪母亲去探望,就顺道带小家伙出来看看。至于生病的事,那是崔缇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杨铉一脸大义凛然,似乎刚才戏耍别人的不是他。
柳青萍笑着摇摇头,这个人八成是又吃醋了,连小外甥也拿来编排。
“既然在陪小外甥,怎的又跑到大理寺来了。”
还不是听人说你来大理寺了,杨铉在心里想想却没说出来。
杨铉抿着嘴不吱声,半晌说了一句:“太湖一带,有农民造反,起初只是些散兵游勇,不过最近声势浩大起来。”
两个人说着说着来到了门口,柳青萍皱起眉头,一边思索,一边扶着杨铉的手臂上了马车。
“你要请命平叛?”
杨铉摇摇头:“不是我要请命,是圣人命我前去。”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柳青萍疑惑道,之前只听说,因为去岁夏季多雨,今年又是寒潮,影响了春耕。以往产出粮食的地段,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饥荒。
历来饥荒和暴乱相伴而生,人被逼到了绝路,没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只不过,柳青萍没想到是,这种小股小股的流民作乱,如今竟然成了气候,需要朝廷分派杨铉这个三品将军前去镇压。
杨铉难得叹了口气:“你久在长安,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即使没有灾害,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苛捐杂税,土地兼并……”
远的不说,就说‘良艮园’,极尽奢华之能事,为了修建这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宫苑,国库难以支撑,少不得要加收税款。
当时的计相,也是户部尚书林成渝,是个善于忖度上意的人,当即创立了一项新的赋税——间架税。
往常收税,总有人谎报人头和居住面积,间架税顾名思义,你家的房梁有几根支柱,就收几成的税。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时间,为了躲避税款,百姓逃籍之多前所未有,竟一度达到民之半数。后来,为了平息民怨,原本权势熏天的林相,一夜之间被抄了家,林家原本在保唐寺的阔绰大宅,也逐渐废弃,人称——废蛮院。
林相之后,萧相上台,主张轻徭薄税,民间这才稍稍喘息。
不过……柳青萍听着窗外,北风呼号夹杂着封后庆典后,人们的欢歌乐舞,像是一首欢快中又难掩沧桑的西凉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