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铉不耐烦起来，觉得柳青萍来此，不过是博同情的，想让他再多庇护她一会儿，至于她口口声声说的悦慕于他，可信程度也存疑。

柳青萍见杨铉用怀疑的神色打量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横下心来：“实不相瞒，奴是高主事派来试探将军的棋子。”说完这话，柳青萍身子簌簌发抖，闭起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杨铉先是诧异的挑挑眉，然后想了想，对柳青萍是高皎指派过来接近自己的这件事，也是意料之中。他惊讶的是柳青萍此时向他坦白了这件事，本来她已经是卷进了他与广乐的婚约，又彻底得罪了广乐，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此时柳青萍应该小心谨慎，讨好自己才对，怎么反倒说起这样的话来。

柳青萍等了半天，不见杨铉说话，不可置信似的抬头看了一眼杨铉，见他挑着眉望着自己，心中窃喜，就是要这种效果：“将军不杀我？”

“先说说，为什么要告诉我。”杨铉说道。

柳青萍摆出了一个哀戚的神情，声音像是强忍着悲伤似的：“青萍仰慕将军已久，一日偷偷临摹将军的画像，却被高主事发现。他就与我说，给我一个接近将军的机会，我当时很是欢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她说到这羞红了脸，充满爱恋地看着杨铉。

杨铉有点不习惯这样直白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柳青萍很满意杨铉的反映，继续柔声说道：“后来，进了宫之后，奴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也大致猜到了，高主事是想拉拢杨家，要是拉拢不成就要利用我毁了婚约。奴从大明宫出来，就想向将军挑明此事，不想高主事利用陈氏用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

柳青萍说到这，低声啜泣起来。杨铉之前是调查过柳青萍的，关于陈氏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正好前阵子柳三娘进了陈家，时间也对得上，一番话真假参半，不由让人信了三分。

“那为何今日又肯说了？”杨铉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柳青萍凄惨一笑：“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多少双眼睛看着，没准明日就有人递了折子说将军的不是，万一婚约就此作废，想来奴也活不成了。不如和自己心上人说说掏心窝子话，就算将军怨我要杀我，奴也算死得其所了。”

杨铉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他又不是垂髫小儿，说什么信什么。他琢磨着，高皎让柳青萍接近自己多半是真的，至于柳青萍说的爱慕之情，他不置可否。在他眼里，不管柳青萍对他存着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博同情罢了。说起来，她肯坦白高皎的事情不再与新党牵连，自己想庇护一个小小伶人，还不是什么难事。

他又想起了今天白天的事，问道：“你今天为何会出现在保唐寺后山，不要跟我说是巧合。”

柳青萍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略作思考：“广乐公主想利用我陷害将军，也差点害我丢了性命，我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柳青萍将自己如何以菩提子为线索，一步步找到保唐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杨铉打量了柳青萍几眼，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好像与父亲府上那些莺莺燕燕有些不同。一个在外教坊一隅讨生活的女子，却能理清新旧党的关系，能够在国宴上中了奸计也未见慌乱，能够凭几颗菩提子一路找到广乐公主头上，能面临生死沉着冷静，甚至懂得如何在自己面前巧妙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