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铉向来不耐烦此等喧闹不成体统的场面,在前面引路的檀奴适时打断他人的攀谈,将他们引上二楼宣辉堂,此处正对着一楼歌舞台,是柳青萍专门为杨铉留出来的雅间。
几人一落座,檀奴刚忙礼貌询问各位要点的菜品。此番宴席,来的贵客太多,乘云馆的后厨人手不足,是柳青萍特意找了专门承办酒家。原本是本朝进士及第时,都会在曲江池举办烧尾宴,一些酒家专门承办这些酒宴和一些世家大族的红白宴会。
这些酒菜花费甚巨,当然是不可能免费。不过今天能来赴宴的皆不是什么贫寒之辈,出手也十分大方。柳青萍的巧思还不止于此,因为前来赴宴的宾客来自天南海北,南北的饮食差异也有偏差。
主食方面,北方喜食面食、南方喜食稻谷,于菜品上花样更多,不光有北方人喜食的羊炙,还有南方人喜食的一罐千钱的糖蟹。只要客人喜欢,没什么是不能点的。一众宾客直叹柳青萍心思细腻,是妥帖之人。
杨铉和崔缇方才进来的时候,郑妙儿刚刚表演完毕,下台的时候,见他二人刚刚走进来,郑妙儿气得直跺脚,直恨自己没再晚一会出风头。等到他二人上了楼,她还特意上前去转了两圈。
与崔缇一起来的沈千语是吴兴郡人士,江南水产转运不易,奈何沈家以廉洁清正的家风自居,不许族中子弟用度靡费,而在寻常酒家食肆,此等精细饮食寻常人又享用不起,店家偶尔只在有贵客时,才会偶尔弄几样。
沈千语一时听闻家乡特产应有尽有,登时高兴起来,大手一挥点了几样平日爱吃的,豪言道:“难得此处有如此丰富的家乡饮食,我请客,与诸君同乐。”说完还拿手肘捅了捅崔缇:“崔四,怎的盯着别人小娘看得出神了是,叫你点菜呢。”
崔缇看的是郑妙儿,确切的说是她额头上悬的七边形宝石。
崔缇跟沈千语是老乡,也是吴兴郡人士,只是随口说道:“若是有鱼脍就好了。”要知道这鱼脍难得的不在鱼上,而在于做菜的人需要手上有点功夫,专门能做鱼脍的人被称为脍手,是极为难得的。
沈千语调侃道:“跟你说小娘的事呢,扯什么鱼脍?”
一时间,几位同僚笑作一团,起哄要将刚才那位小娘拉过来坐坐。崔缇连连苦笑摆手,趁着众人戏谑欢笑,拽拽杨铉的袖子,低声说道:“杨兄不觉得刚才那位小娘,额前悬的那块宝石有些眼熟么?”
还没等杨铉回答,突然馆内灯火被吹熄,只有各厢房还点着幽暗的光亮。忽而一条巨大帘幕自二楼一直垂下,遮住一楼歌舞台。
众宾客本来苦侯佳人不来,已是有些许不耐。这时屋堂内灯火熄灭,忽见中堂台子上降下幕布来,布帘子后面是幽幽烛火,忽见一位身子曼妙的女子着了男式胡服,执剑而立。观那侧影,婉约中又有一丝飒爽,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一旁的羯鼓响起,鼓声阵阵,柳青萍手持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将手中长剑舞得猎猎生风。
这奏的乐曲也不是宴饮多用的燕乐与清乐,而是长安城周边新晋流行的梆子调,人称秦腔。
曲风苍凉沉郁、雄浑遒劲。似有大漠风烟迎面扑来,直教人生出“不斩楼兰终不还”的心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