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且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你又何苦急着要离开。”

柳青萍见他会错了意，解释道：“你莫要误会，我只是会暂时搬离乘云馆，还是同馆里签了活契的。”

“当日初见你时，你向公子求了两件事。一是要屋舍，二是要如同国手大家一般签订活契，不想才过了数月竟都得以实现。”檀奴无奈摇摇头，似乎是释然笑道：“我早就知道。以你的聪慧，乘云馆留不住你，只是没想过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柳青萍说道：“你高看我了，我若是真聪慧，也不会给自己招来这样多的麻烦了。再说，我只是不在乘云馆住了，回头还是要在平康坊置一套宅院。你得闲了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檀奴是个伶俐人，知道柳青萍这就是委婉地表示，他们之间那些暧昧的情愫，就要到此结束了。本来是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是他陷进戏里挣脱不得。

人世有四苦，求不得最苦。他心里钝钝地疼，还是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我晓得了，往后有用得到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我随时都在。”

聚散不由人，檀奴仰头看向窗外。碧空之下，大雁南飞，像是断断续续的墨迹，绘在天青色的卷轴上。

柳青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时，天空之上已经杳无痕迹。只瞧见不远处光秃秃的树丫上，不知名的鸟儿正在衔枝筑巢，巢中幼崽嗷嗷待哺。

在寒冬来临之前，鸟雀也知道归家。她却像无根的飘萍，顺势而上却没有归处。柳青萍想，她早已不是待哺婴孩，属于自己的巢穴只能自己一手铸造。

翌日，清晨。

今天是陈家打开宗祠，将柳氏母女纳入族谱的日子。

柳三娘的腿如今也是好的差不多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如今走路还是略微跛脚。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如今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好像这些年的伤病都荡然无存，隐约有了当年的风采。

“囡囡啊，咱们就要有家了。”柳三娘眼里闪着泪花：“多亏了你，娘这辈子就这点盼头了，如今一朝圆梦，也别无所求了。”

柳三娘的喜悦都蔓延进了眼角的皱纹里，她抚摸着柳青萍鬓角的碎发，觉得大半生吃得苦都值得了。

“阿娘说的是。”柳青萍垂下眼眸，低声应和：“时间不早了，陈家的车怎的还不来。”

她还没告诉柳三娘，自己并没有把户籍迁入陈家。在此之前，她托人给崔缇带了口信。户籍转变调动都要从万年县经手，她跟崔缇说，无论什么人来掉她的户籍，她都不同意。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崔缇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她。

柳青萍其实心里知道，从贱籍转为良人户籍的机会难得。但是她的两个顾虑，一是：一旦自己将户籍过给陈家，就意味法理上，陈昊是她的父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她就要受陈家管教，婚姻又不得自己做主，说不定乘云馆也去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