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言语过后,游廊那头来的行人已行至身前。柳青萍慌忙朝她施了一礼:“见过娘子。”
那女子与檀奴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檀奴怕方才的事漏了马脚,向柳青萍点了点头,忙快步离开了。
那女子却走到柳青萍身前,打量道:“方才听你说的,妹妹莫不是今儿早在馆里风传的‘寒瓜娘子’吧?看来传言不虚,当真是顶顶好的样貌。”女子声音清丽悦耳,语气温和亲切,倒像是老早就认识柳青萍一般。
柳青萍见她与自己攀谈,也柔柔笑起来,好话不要钱似得往外冒:“自然比不得娘子清韵天成、仙姿玉骨,青萍本是自诩美貌的,今儿远远见了娘子,竟似那画中仙子下了凡尘似的,才知这天外有天呢。这番品貌,娘子莫非就是人称天仙水哥的掌乐娘子吧?”
要说这拍马屁也不是只拣好听了说就行的,好话要正说到别人心坎里才作数。这天仙水哥在整个外教坊乃至平康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盖因几年前名满大唐的文人太白居士来乘云馆,点了她一个天仙水哥的名头,从此便声名鹊起了。因此,她最喜别人奉承她这个。
不过,柳青萍认出她来,却不是因为她如何仙姿绮貌,而是此人喜着白衣。白色和皂色是平民才穿的颜色,寻常女子尤其是红尘中人,哪个不是穿红着绿。此人着白衣却用料靡废,还出现在南屏小峰附近,除天仙水哥外,不作他人想。
那天仙水哥银铃似的笑起来,亲亲热热地拉过她的手:“瞧这一张巧嘴,怪道还未开始迎客,公子就准你住了独院呢。”
柳青萍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一桩传闻来。有传闻说这天仙水哥喜着白衣,是因为痴恋高皎。高皎虽是官身,却也是常年着白衣,与庶人衣同色。不过因生得俊雅,反而被传为美谈。
柳青萍见她依旧是那副亲善模样,不知她到底知晓多少,斟酌着说道:“似我这般蝼蚁一样的人物,哪里当得起公子过问呢。不过是我仗着与王姨母素来亲厚,舍了脸皮求了个住所罢了。”
能做上掌乐娘子的,大抵都不是蠢人。柳青萍也不拿什么要给姨母侍疾,暂时落脚之类的蠢话糊弄,一时也让人分不出真假来。
天仙水哥也不知听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言笑晏晏道:“难得你还是这样一个实诚丫头,你若愿意,往后只管称我一声姐姐,时常到我的素心小筑来看我才是。”
柳青萍道了一定,又与她姐姐妹妹得说了一会子话,才各自散了。
不知不觉坊内暮鼓已经响起,鼓声三百下,整个长安城开始夜禁。十六条主路不得行人,不过坊墙内的热闹却不打烊,平康坊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戌时二刻,是与檀奴约定相会的时间。虽然时间已是差不多了,不过柳青萍却并没有立刻赴约,她燃了一炷香,掐着时间晚到了一刻钟有余。
檀奴早早就办好了差事,在暮鼓还未敲完时,就接着鼓声趁着夜色,摸到了廊屋这边的假山处。在那湿热的假山洞里苦候,也不晓得时间流转,左等不至右等不来,檀奴来回踱步,从没觉得时辰这般难熬。不过一想到柳青萍细致的眉眼,幽幽的女儿香,又觉得心里泡进了蜜罐。
就在檀奴在难熬与甜蜜间左右为难时,柳青萍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