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方才为柳青萍贴了花钿,是当下时兴的桃花形状。她瞧着柳青萍扬起瓷白的小脸,在屡屡阳光的映衬下,竟似那紫府仙姝一般,想来传说里的湘妃洛神也就这般样貌了。
翠娘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先前的劲头,喃喃道:“娘子这是认命了?”
柳青萍知她心中困惑,入了这行就等于入了贱籍,是下九流。被旁人吹捧得再高,却是连得一个良人的户籍都难如登天。
但她并不这样想:“我这样做恰是因为不认命,阿娘总想让我做得那大家闺秀,也不过是商户女罢了。嫁了人又如何,有了名分又如何。左不过是受夫家管教婆婆磋磨,再育些儿女垂垂终老,如此便是一生了,又有什么想头呢。”
外教坊教授技艺繁多,歌、舞、琴、棋、书、画、酒令、诗词、投壶、马术、杂技不一而足。时常有那看不开的娘子,读了几卷书,便觉得长了翅膀要飞出这牢笼去。若是注定飞不出去,倒不如顺势而为。
翠娘还仍自愤懑:“可娘子这般品貌,就此在这红尘中打滚,以色事他人,娘子不意难平吗?”
柳青萍向来觉得,自怜自爱是庸人自扰:“咱们这行当披上再多风雅的幌子,也不过就是与人消遣罢了。既是男儿能消遣,女儿家又有什么不能。若遇的那合心顺意的,我又有什么可意难平的。”
翠娘钻进了牛犄角,不解问道:“可也并不是都能合心顺意啊。”
柳青萍嗤笑一声,敲了敲翠娘的额头:“你这憨货!哪有人能一直合心顺意的?圣人也不能啊。”
翠娘瘪瘪嘴,不再言语。柳青萍不欲再在这件事上与她多纠缠,她将翠娘今日为她挑选的衣裳打量了一遍:“将这些衣衫都收起来吧,桃红柳绿各有所爱,我即便美赛天仙也不能合了所有人的胃口,我思量了半晌,破而后立才是正理,穿什么衣衫我早有准备。”
翠娘听罢,不再追问,看了一眼柳青萍手中的宾客礼单,担心起眼巴前的事来:“娘子可想好了,杨将军怕不是那么好请的人。”
翠娘见柳青萍愁眉不展,出言询问。近日杨金元也嘴严得很,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杨铉油盐不进,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翠娘闻言颓丧起来:“杨将军不来,高主事定然不会再帮咱们,那夫人岂不是又要心愿落空了。”
柳青萍只对她说了,高皎有事要杨铉帮忙,先利用及笄宴搭上关系。并未与她说党派纷争这些弯弯绕,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娘子,不然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送张请柬过去,来不来就听天由命吧。”翠娘瘪瘪嘴,又撒气似的说道:“要是能买通他身边的人,把他绑来就好了,反正高主事说人来了就行。”
本是一句赌气的话,柳青萍听了却眼前一亮。
“绑来?好主意!”
翠娘只当她想不出办法憋疯了,瞪大了双眼:“娘子可是急糊涂了,杨将军哪里是说绑就绑的?”
“此绑非彼绑,就像你说的,人来了就行。”柳青萍眉间舒展,露出笑容:“你待会儿给王姨母传个口信,让她帮忙放出风去,就说拿到请柬的人,可带两位朋友前来。并且所有跟弘农杨氏沾边的,都不要发请柬。”
翠娘不解:“娘子为什么不给跟杨氏沾边的人发请柬,不是请还来不及吗?”
“谁说不发?不过只发一张,只给杨铉一个人发。”
柳青萍唇角微微上扬,盈盈双眸闪动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