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缇走后,杨铉一直在思考严永夫妇的案子,尔后到了上值的时辰,才作罢。他将画纸随手塞进一卷案牍中去,又瞧见放在案上的“柳叶笺”,皱着眉头随手扔进了废纸篓。
杨铉身居要职,金吾卫负责长安城夜间巡防,左金吾卫负责长安城中轴线——朱雀大街以东,等到暮鼓敲满三百下,他与往常一样上岗。不过今天与他一起当值的几个副将和军尉,神色都有些怪怪的。杨铉觉得奇怪,但他从不是做事婆妈的人,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自然会说。
于是,杨铉顶着一众欲言又止的神色,值了一个夜。他十分气闷不解,但碍于他们也只是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不符合无故惊扰这一标准,想拿起鞭子抽人都不行,着实憋屈得很。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将要下值得时候,平日里一位大大咧咧爱开玩笑,没少挨鞭子的副将凑到杨铉跟前。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瞟着杨铉神色:“将军.那个嗯.”
杨铉最见不得手下娘们唧唧,犹豫不决。战场瞬息万变,间不容发,这等作风岂能成事。他板起脸就要训斥。副将一瞧他这个神色,赶忙说道:“三天后就是‘寒瓜娘子’的及笄宴了,外面请柬价格都炒到百金了,属下这不是想借您的东风嘛。”李副将语速越来越快,像有狼在后面撵一样。
“刷!”一声响,杨铉挥开鞭子,三下抽在李副将身上,直疼得李副将龇牙咧嘴。
杨铉惩戒完了手下,刚好晨钟响起,夜禁解除,各坊市纷纷开门,也是守夜金吾卫的下值的时间。杨铉一言不发,阴着一张脸就快步离开。
李副将事情没办成,又平白挨了顿鞭子,苦着张脸抱怨:“将军今儿个好大的火气,坊间都传开了,那柳娘子不是他相好嘛,及笄宴哥几个去捧个场怎么了,跟要吃人一样。”
一旁的韩副将,擂了他胸口一拳:“你他娘的有没有脑子,你属下要是觊觎你女人,你不生气啊?打你两鞭子都是轻的。”
李副将满脸委屈:“谁觊觎他女人了,这不是别人都去了我没去过,回头说起来没面子嘛。”
杨铉怎么也没想到,这不是他最后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先是属下来探口风,再是身边朋友屡次试探,甚至有未曾见过面的远房族叔,也借机上门攀附。如此三番五次,杨铉哪还有不明白的,他这是被人耍了。
他为人孤直傲慢,本来身边朋友就少。一调查,发现但凡跟他沾边的,除了崔缇,都没接到请柬。他不想去,耳根子就永远得不了清净。他总不能把上门的人全都打一顿。
等反应过来调查清楚了,已经过去了两天,杨铉怒气一日比一日更盛。
这几日将长安上流圈子搅闹的不得安宁,柳青萍一个人完不成这样的手笔,有人在暗中助他,据手下摸查的线索来看,除了乘云馆的人以外,还有长安街头的一股势力,是一伙游侠儿,头目是个叫蒲奴的。
崔缇跟他提过此人,这几年成了气候,不过跟官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有他镇着,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反而少了不少,崔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有人出头。
勾连市井刁民,牟取暴利,只是不知道这淫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日后。
一连精心筹划数月,柳青萍终于及笄了,这场及笄宴办得空前盛大。至少,在乘云馆中是史无前例的。
盖因乘云馆中刚刚及笄的小娘都是默默无名,多是随便寻个肠肥脑满的富商坐庄,宴会上随便弹唱几首曲子再跳几支舞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