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温声细语地哄她道:“娘子勿恼,你初初进门,不懂这风月场上的门道。这教坊里的小娘寻人坐庄,无外乎那些痴肥艾猳,都是些富商之流。商人鄙陋,我是替娘子不甘呢。”
见柳青萍若有所思,他接着说道:“虽说虞氏人丁稀薄,在朝中少有为高官的。不过却是诗书传家,家风清正。他此番来长安是向圣人进献太湖转运石的,若就此得了圣眷,必是大有所为的。”
柳青萍自觉跟檀奴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各取所需,本是想得他一句承诺,在关键时刻相帮便好。不想他真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张罗,不管目的为何,这份恩情她且记下。于是笑容带了几分真切:“郎君真心实意为我考量,不怕我是个白眼狼,转头跟着虞二郎跑了?”
檀奴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吻,一双妙目幽幽望向她:“若是娘子就此厌弃了我,那定是我的不是。檀奴就只好日日到你窗前请罪,求你看我一眼呢。”
柳青萍见他说的捉狭,银铃似的笑起来,又说道:“瞧你说的,就好似那虞二郎已是我掌中之物一般。眼下那虞氏郎君已是划归到郑妙儿那处去了,馆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又怎么好横刀夺爱呢?”
檀奴眸光流转,低声笑了:“檀奴天资愚笨,还没想到个两全的法子。只好听娘子吩咐,但凡我能帮上的,必定竭尽全力。至于你先前同公子说的条件,我只说一样,想匀个屋子与你住不难,签活契这件事却是难办了,这个先例不好开。不过若是能得虞二郎欢心,想也没什么难事了。”
柳青萍虽是心下狐疑为何檀奴对她掏心掏肺,若说是一见钟情她是不信的,可若是着迷她色相,也大可不必如此费力,随口敷衍许个承诺便罢了。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除了一身臭皮囊没什么值得诓骗的。
打定了主意,索性不再扭捏推诿,伏在他耳边,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盘算告诉了他。檀奴听罢,大加赞赏,直道柳青萍才智双全,把好话说了个遍。直逗得柳青萍咯咯娇笑,两人调笑一番,又叙了好一阵子话才算完。
翠娘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时,檀奴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说是去督促下面的人赶紧把她的屋子拾掇出来。
翠娘刚进屋子就见柳青萍恹恹地歪靠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早就习惯了自家娘子总是爱出神的毛病。她径直走到铜盆旁边,绞湿了帕子擦脸。
柳青萍揉揉额角,询问道:“你又咋呼什么?叫你买的东西可买好了?”
翠娘扁扁嘴似乎还想分辨什么,还是说道:“都照娘子的吩咐一一买好了,雇的车子和人手都还停当在外面呢。娘子买的这些东西,已经是耗了大半银钱,屋子的事情还没个着落,买回来可要放在哪里是好呢?”一边说着一边把收据给柳青萍看。
柳青萍原本是想着依王团儿这么些年在乘云馆的经营,即使是有月公子顶在头上,匀一间屋子并不是多大的难事。本是准备把这些东西放在她那,也好让她看看自己的决心。家里那边只怕柳三娘正是盛怒,暂时也回不去了,好在柳三娘当年被撵出去时就已明令禁止她靠近南曲,这也让她省了些麻烦。
如今,檀奴既已允诺,她就干脆吩咐翠娘,待会儿将东西搬到那屋子里去。
翠娘听了柳青萍的话,还是忍不住叹道:“娘子就真的铁了心要和郑妙儿那母大虫嘴里夺食儿?要我说咱们长安城的勋贵那么多,虽都爱围着那些盛名在外的掌乐娘子们打转,但难保就没有‘移情别恋’的,也算不到娘子头上去。”
翠娘看柳青萍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模样,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架势接着道:“左右也是豁出去了,娘子就该去截那些掌乐娘子的胡,总要弄来那一等一的勋贵才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