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巧舌如簧,面容俊俏中透着市侩,还有点被酒色掏空的虚弱,穿一身不知是不是做戏道具的褴褛绸衫,插一根断成两截的羊脂玉簪,像极了家道中落的败家子。
杜小草担心受骗,随他怎么鼓动唇舌,就是不接他话茬。
惫懒摊主说得口干舌燥,颓然坐回树墩上,神君庙前,榆钱树下,谁敢强买强卖,没看见树梢上吊着七八个倒霉蛋?
杜小草捂紧钱包,小巨爻却眼馋摊子上的几样东西,贼溜溜地凑过去,问惫懒摊主:“所有东西打包,要多少?”
惫懒摊主斜睨它一眼:“去去去!哪来的小屁孩子,有钱买吗?”
小巨爻气坏了,咣一脚踹在他的摊子上,踹得一堆物件稀里哗啦响,嘴里还骂:“瞎了你的麻雀眼,小爷我银子多得能砸死你!”
惫懒摊主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查验摊子上的东西,确定没有损坏后,哭丧着脸卖惨:
“这位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咱别动手行不行?”
“小爷我没动手啊,动的是脚!你别哭唧唧的惹人心烦,给个痛快话,包圆了要多少银钱?”
“五十两!”
惫懒摊主竖起大巴掌,用力在小巨爻眼前晃了晃,口气却很软和:
“这位小公子,真不是我狮子大开口,是这些传家宝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祖上七八代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件件是珍品……”
小巨爻蹲下身,随意挑拣了几下,哼一声冷嗤:
“你那七八代祖宗眼瞎成什么样,把这么一堆破玩意儿当传家宝?就没一件能看的,你还好意思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惫懒摊主不服,脸红脖子粗地分辩:
“我们西蜀孟氏有族谱,竹册典上记载得清清楚楚,祖上出过两位太傅,三位尚书,一任帝师,这样辉煌人家传下来的东西,能是一堆破玩意儿?
小巨爻不等他说完,随手拿起一个白玉美人,半尺高,衣衫飒然华美,发髻也纤毫毕现,可惜没有雕琢面容,就一件半成品,失了灵动鲜活,色泽也很晦暗,精气神俱无。
像这样的物件,硬说成是传家宝,惫懒摊主自己都涨红了脸。
小巨爻坏心地颠了颠,没有继续为难惫懒摊主,甚至没有压价,直接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大元宝。
“五十两,你的了!”
惫懒摊主被大元宝砸得一个趔趄,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巨爻,又看看跟在一旁的杜小草,尬笑全都僵在了脸上。
他死死把元宝攥在手心里,又掐又咬,验看成色,确定是上好的素银,生怕小巨爻反悔似地藏好了,两手扯起地上铺着的旧青缎子,嗖嗖卷成一个大包袱,叮叮咣咣地提起来,塞进小巨爻怀里,笑得像隔壁村的二傻子:
“这位小公子真是识货的人,包你买不了吃亏!”
他喜笑颜开地要跑,小巨爻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
“西蜀孟氏嘛,出了名的安分守已,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惫懒摊主面色微微一变,撒开腿要跑的时候,一根手臂粗细的榆钱树枝悄无声息伸过来,哧溜缠绕住他的腰。
要把人吊起来的时候,惫懒摊主的身体忽然虚幻,变得水晶人一样透明,“噗”地碎成一蓬光点,逸散在空气中,隐约凑成一张狞笑的鬼脸,冲着东凫神君庙咆哮了一声什么,可惜听不见。
所有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