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败局已定,南岳却诡谲地袖手旁观,从始到终,不发一剑,默默站在一座山峦上,泥塑木雕一般岿然不动。
南岳神君的本相,是个锦衣玉带的少年郎,风流俊俏,衣衫飘飘,远胜东岳神君中年庸碌发福的样貌。
旁人以为他出工不出力,他却在拼尽全力地对抗一条极其细微的紫色剑锋。
锋刃缓慢却坚定地劈向他的法相金身,如一线潮水般汹涌推进。
他脚下踩踏的山峦,重压之下,崩裂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碎石隆隆,山体摇摇,随时可能坍塌成乱石堆。
桑弘洋躲在地面下,操纵他那根紫竹节杖,卯足了劲要让南岳神君吃个教训。
不大一会功夫,南岳少年郎就撑不住了,法相金身上被割出一道细小的沟壑,不见鲜血流淌,只有金光逸散。
这每一点金光,都是他过去几百年艰难积攒的家底,此刻像流水一般倾泻出去。
心痛如绞。
退无可退。
若是法相金身被一切为二,他的修为和神通都要暴跌。
早知东凫如此棘手,他绝不会答应东岳神君前来襄助,此刻骑虎难下,一番天人交战后,居然开口服软:
“桑弘洋!我知道是你,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桑弘洋冷笑:“原来你还记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似乎念了旧情,手腕轻抖,做出收剑的模样。
南岳少年心情畅松,摇晃着刚要收起法相金身,“噗”一声闷响,他的法相被一剖为二,心神遭受重创,呕血不止。
桑弘洋白须遮盖的面庞上,泛起一丝促狭笑意。
他抬起手中的紫竹节杖,冲着南岳剖开的金身法相一顿乱敲,痛打落水狗的姿态让人侧目,还大声奚落南岳少年:
“本来只想劈你一剑,谁让你犯贱,提从前的情谊,那就得往死里打了!”
桑弘洋神色慵懒,下手极凶狠,白须白发,五短身材,一双长眸却如江海深广。
南岳神君笑意苦涩:“那我便躺着,任你打死了解恨。”
他说罢,居然真的不再挣扎了。
桑弘洋没头没脑地敲他几下,觉得无趣,狠踹了他一脚:
“不想再看见你,滚吧!”
南岳神君侥幸逃脱。
东岳神君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声声春雷巨响,一次次绚烂炸裂,他的法相金身几乎碎为齑粉。
哪怕他名列仙朝山水正神谱牒,从今往后,也是有名无实了。
这场朝野瞩目的神战,东岳神君完败。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该败得这么惨烈。
东凫神君祝青筠,隐匿千年,伏天网下苟延残喘,刚刚挣脱桎梏,淫祠也还没成气候,就惊艳震撼如斯?
…
白帝城,百丈祭台。
水光镜面上,忽然蓬起一簇幽蓝火焰,点燃了崔皇后的凤羽裙摆。
一黑一白两名老者赶紧上前帮着扑灭,那蓝焰却像是开了灵智,滴溜溜反爬到他们身上,转眼就燃烧成片。
白袍老者涵养颇佳,只是摇头不满,黑袍老者却气得想跳脚,咬牙切齿地大骂:
“何方妖孽作乱?敢不敢出来一见?!”
骂声未落,蓝焰暴涨三尺。
百丈祭台上的宫殿宫人、亭台祭器、銮驾仪仗,全部陷入幽蓝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