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磬捏紧拳头,沉声说道:“他们打算先去别处救灾,等此处雪停以后再进山救人。”
“意思是要山里的人听天由命对吗?”鱼安安咬着牙,脸都气红了,“这帮混蛋,如此罔顾人命,就不怕传到圣上耳朵里,治他们的罪吗?”
云磬皱眉说:“圣上不会知晓的,他们最擅粉饰太平,还能以此邀功步步高升。往年救灾时,亦有官员……罹难……”
“他们这是以公谋私,陷害忠良。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既然他们不愿意就,那我们救。”鱼安安气势汹汹地站起来。
云磬慌忙把人拦下,“姑娘,您先冷静。倘若被那两位大人看到您在这里,不知还要如何为难。”
鱼安安一顿,烦躁地跺跺脚,站在马车里拧着眉头沉默良久,才终于把那些呼之欲出地情绪按住。
“那位程大人能与你说这些,可见他并不想害人,他是如何打算的?”鱼安安重新坐回去,问道。
云磬回说:“程大人在那两位大人眼里,与旁边那些听命行事的官兵没有区别,他们不会听程大人的劝,程大人亦没有权利带人上山救人。”
“身不由己,可以理解。”话是这么说,可鱼安安的眼神还是暗了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看来旁人是靠不住了。
“他们打算何时撤走?”鱼安安又问。
云磬说:“等到傍晚若是雪还不停,便要撤了。”
“好。”鱼安安点点头,异常冷静地说道:“我们先折回去,到最近的镇子上补充一些干粮、御寒之物和一些爬雪山需要的工具,等傍晚以后我们自己上山。就算救不了人,也不能让他们在山里饿死。”
云磬一惊,忙道:“姑娘,那山里的路马车走不动,而且黑夜冒雪进山,十分危险,更别说带东西上去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能成功?”鱼安安转头看他一眼,语气坚决,不容反驳,“走吧,咱们能早一步赶到,他们便能少一分危险。”
云磬自知劝不动,只能在心里默默做打算。
菪山并非陡峭山脉,村民们基本上都住在半山腰,通往村落的那几条上山路都被厚厚的积雪封住。索性这些雪并没有冻坚实,无须冰镐这类凿冰地利器。
距离菪山最近且没有受到雪灾波及的镇子在三十里开外,他们一来一回,再加上买东西的时间,等再回到菪山脚下时,已经是夜里戌时正。
夜空上仍旧飘落着细碎的雪花。
“姑娘,此处竟还有人在!”马车陡然停下,云磬眯眼望着远处藏在黑夜里影影绰绰地几道身影,脸上满是戒备。
鱼安安再次探出车窗,她的视力还不错,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黑暗,便瞧见那些徘徊在山脚下的人里,有一个人的衣裳有些眼熟,是白天见过的一位青年。
“云磬,他们可能是菪山里的村民,你先过去问问情况。”鱼安安收回脑袋吩咐一句。
云磬去得快,回得也快,站在车窗外说:“正如姑娘所言,他们就是白天与官府争执地那些人,都是这菪山里的村民。他们得知官府的决定以后,很是气愤,但纠缠了一天也没有用,官府不愿意现在就冒险上山救人。他们又不放心还在山里的家人,正打算着上山救人。”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鱼安安问。
云磬说:“十三、四个。”
“正好,有他们带路,我们上山就不怕迷路了。”鱼安安地声音里终于带了些喜色。
“姑娘,既然有这么多人帮忙,不如您与崔儿便留在山脚下等候,小人与他们一同上山救人。”云磬提议道。
他原来也是这个打算,那时候是想着自己上山先找到大人他们,身上能带多少物资就带多少。
“都到这里了,你觉得我能安心在山脚下等吗?”鱼安安穿好御寒地狐裘,抬脚走出去,跳下马车看着他,“别废话了,先去把人都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上山的事情。”
半个时辰以后,九位男青年身上扛着鱼安安他们在镇子上买来的粮食和御寒地皮毛以及上山可能用到的工具,领着鱼安安主仆三人进入菪山。
山脚下留下五位中年男人看守马车,随时等待接应。
山路上积雪最厚的地方,能淹没到鱼安安大腿处。索性这些雪还算松软,没有被完全冻住,前面开路的三位男青年,边走边挥动手里的铁锹铲雪,堪堪铲出一条半米宽的小道。
饶是如此,也是个十分耗体力的活儿。
青年们便轮流换着边铲雪边往山上走,累极了的时候,还要含着冰冷的寒风,破口大骂那些不负责的朝廷官员。
大家伙儿都是粗人,骂出来的话自然直白又难听,没多会儿就把崔儿给惊到了,她使劲儿往鱼安安身后躲。
脚下的路又窄又滑,为了避免摔倒和迷路,他们用一条绳子拴在腰间,一个接一个,鱼安安和崔儿是姑娘家,排在几个男人中间不合适,于是就排在了最后。
鱼安安前面就是云磬,她倒是没什么顾虑地直接抓上云磬的腰带来保持平衡。
却苦了云磬,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以至于好几次走路时脚下都趔趄几下,幸而他身手好、反应快,才不至于摔倒。
山里的夜风刮地人脸如刀割般疼,他们走走停停,需要不时抖落身上的雪,否则衣服一旦被雪浸湿,后面很可能会先把人冻僵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也不过才往山上走了半里地不到,所有人又冷又累,却不敢在原地长时间休息,当然这两边也没有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儿。
崔儿和鱼安安最先体力不支,鱼安安能感觉到,绑在她腰间的绳子明显往后坠地又重了一点。
山脚下都是男人,她不敢把崔儿一个人留在那里,只能回头不断鼓励崔儿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啊,姑娘小心!”寂静的寒夜里,崔儿陡然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整个人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量,在湿滑地路面上跳起来扑到鱼安安身上。
当时鱼安安正回头与她说话,突然看见崔儿面色惊变,还没有答应过来,她便被崔儿扑倒盖住了脑袋。
噗——
重物砸落到人身上的闷响声紧跟着响起,崔儿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下,却依旧死死抱着她的头。
“姑娘,崔儿……”
“快停下,有人摔倒了。”
“是路边的积雪松动,砸到她们身上了。”
“快快快,快救人,唉?这雪又把路给堵了,快铲了。”
鱼安安待在崔儿怀里,身下是冰凉的地面,恍惚听着众人地呼喊声,手不自觉推推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