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非听着,正想向母亲解释他心里的打算,宋氏很快又开了口:“当然,你们要真是在意那形式,不如早点儿把亲事办了,两个人堂堂正正住一个屋儿,也省的还要跑去书房……”
后面的话宋氏说不出口了。
晏非想着她的话兀自思考片刻,方才猛然回过味儿,当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方才、是在书房里谈事,小鱼她……只是太累了。我们还没有、没有过。”
说到最后,晏非已经有种羞愤欲死地冲动。
宋氏震惊地望着他,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母子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还是宋氏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把儿子打发走了。
次日,鱼安安照常到秋水楼忙工作。
她那套设计图已经完成三分之二,征询过许多次另外三人的看法,大家一致觉得很不错。
画到傍晚时分,图样已经在纸上全部呈现出来,唯有一些细节需要再做做修改。
她抬头看向另外三人,每个人都专心致志的忙着,心无旁骛。
于是她就没有吭声,将自己的稿子收进匣子里锁好,再放入靠墙的柜子里,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今晚要去客栈见花舞,她和晏非都早早回到家,分别换上一身低调的行头,方才乘着马车赶过去。
其实花舞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苏醒,只不过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恍恍惚惚,一直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昨天下午方才完全清醒。
鱼安安见到人时,不禁被对方现在的模样惊住了。
从前那位冰肌玉骨、冠绝群芳的花魁姑娘,而今被病痛彻底磨掉了光彩,只剩一副木偶般的皮囊,形销骨立地陷在锦被当中。
“花舞姑娘?”鱼安安上前两步,腿挨着床,弯腰望着眯着双眼的病人,一时竟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过了半晌,床上的人才动了动,艰难的转过半边脸,眼睛终于半睁开,涣散的目光有些找不到焦点。
索性自她苏醒以后,旁边伺候的崔儿便一直在向她解释现在的情况。
所以花舞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认出了鱼安安,“安姑娘,谢谢你。”
鱼安安被她那嗓音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人拿刀划过以后还使劲揉搓过。
“举手之劳,你现在感觉如何?”鱼安安在床边坐下来。
花舞想要苦笑,可她刚扯起嘴角就瞬间失去了力气,几乎是用气音回道:“不大好,估摸着撑不了几日了。所以就别再浪费药材了,临死前能够见到安姑娘,亦是我的幸运。”
鱼安安急忙安抚道:“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撑着,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花舞说完便咳嗽起来,咳了许久,咳地鱼安安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崔儿,倒杯水。”
待花舞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嗓子更哑了,喝完温水润润嗓子也没有用。
“趁还有时间,我想告诉安姑娘关于我的事情,咳……”
听她又咳嗽起来,鱼安安急忙阻止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有什么话留到日后再说吧。”
话音刚落地,花舞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摇着头努力克制咳嗽。
“你别着急,我不走。”鱼安安赶紧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拍打后背。
花舞在她的安抚下又过了一阵才恢复,沙哑着嗓音坚持说道:“其实是我有事想求姑娘,我知道是我自私了,但我不甘心,那个人还没有死,他们还没有得到报应,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闻言,鱼安安忍不住回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晏非,对方迎上她的目光,眉头明显皱了皱,显然已经意识到些什么,并且不怎么愿意小鱼接受这个请求。
然而不等鱼安安说出婉拒的话,花舞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年我身不由己,堕入青楼,后来得了一位贵人巨大的恩惠,所以自那以后我便开始为他做事。其实一开始,那位贵人不过是顺手救下我这枚小棋子……”
有些人为达目的,四处撒网,广布棋子,然而其中真正能够起到巨大作用的棋子,不过十之三四。
恰巧,花舞就属于那十之三四。
而她活着的唯一作用就是为那人打探情报,甚至于传递消息、迷惑对手。
她原以为她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在阴沟里挣扎着,直到失去的作用,再被扔进地狱里。
可当汪盏追着她来到京城那刻起,她便知晓自己死期将近。
她这种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是万劫不复,她不愿意将汪盏拉扯进来,所以她宁愿去死。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死的人竟会是汪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