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日子里谁也不会真想喝醉,所以都是浅酌。
只是架不住有人酒量浅,喝不了几杯人就醉了。
夜里亥时将到,往常此时已然宵禁,但今夜外面街上依旧熙攘喧嚣,感染着每一个人。
高徹酒量不错,喝完几两酒以后也能面不改色,行动自如。
于是散席时,他便负责扶上微醉的徐远,带着长弃最先告辞离去。
随后那几位伙计和匠师们也纷纷起身,踩着微晃地步伐该告辞的告辞,该回小楼歇息的回小楼去歇息。
鱼安安看一眼身边的晏非,他坐的端正,一脸面无表情,双眼却发直毫无焦距地注视着前方。
一看就是醉了!
此时崔儿和唐瑟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残局,云蛰等人将从楼上搬过来的桌椅复位以后,就和云磬二人一起搀扶上体弱的宋氏。
“大人喝醉了。”云蛰看向鱼安安,眉宇间凝聚起纠结的神情,上次他们故意把大人丢给鱼姑娘,已经引起鱼姑娘的不满。要是今天再做一次,恐怕会惹怒鱼姑娘。
“云磬,你去扶大人……”云蛰刚刚作出决定,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宋氏打断了,她看了看儿子和旁边的鱼安安,语气自然地说道:“今晚就别折腾他了,让他在这儿睡吧。”
那态度仿佛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关系拉回到几年前在宝晏村的日子,她还当鱼安安是儿媳,和她儿子住在一起理所应当。
院子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云蛰云磬两人面面相觑,鱼安安却有些愣神,好像突然陷入了某些回忆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晏非忽然动了动,侧过身,涣散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好片刻才认出来,随即便眯起双眼笑起来,抬手抱住了她的腰。
陡然间,气氛变得更为尴尬。
宋氏收回视线,晃着胳膊对旁边两个人吩咐道:“我们回去,正好明儿拂奴不用去官衙当值,就让他在这儿好好休息吧。”
虚弱的声音,却不容置疑。
云蛰和云磬略作犹豫。
“你们先送娘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娘也要早些休息才是。”鱼安安对云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宋氏说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拂奴的。”
银楼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让晏非休息,所以在答应宋氏的时候,鱼安安就做好了和他共处一室的准备。
喝过酒的晏非特别缠人,而且他缠人的对象非常固定,只针对鱼安安。
所以等崔儿和唐瑟忙完从厨房里出来时,便看到自家姑娘和晏大人仍然留在院子里,一站一坐,晏大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紧紧抱着姑娘的腰肢。
“你们终于出来了,快来帮把手,先把这个醉鬼扶回我屋里去。”鱼安安转头看到她们,如见救星,丝毫不见尴尬,急忙喊道。
等她们合力将晏非送回屋里,扶着他在床边坐下以后,他缠在鱼安安腰上的胳膊也在挪动中被迫松开了。
他一时怔仲,目光直直盯着梳妆台上的烛台,窜动的火苗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鱼安安不放心地拿手在他眼前晃晃,他却没有反应,安静地仿佛一座木雕。
“崔儿,去熬碗醒酒汤,再送进来一盆温水,他这个样子没办法洗漱,只能擦一擦了。”
闻言,崔儿和唐瑟连忙退了出去。
鱼安安转身要去屏风外倒杯水过来,谁料她刚一动,晏非发直地眼睛里便有一簇光芒跟着颤动一下,紧接着就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快速出手握住了鱼安安的手。
“别走,小鱼,别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斥着无尽的悲伤与哀求。
鱼安安顿觉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来,细密地疼痛一点一点折磨着她那根最脆弱最敏感的神经。
平时的晏非总是一副无坚不摧地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以真正触及到他的内心,哪怕是遇上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也只是态度强硬地揭过去。
可一旦喝醉酒,他那些隐忍的情绪才会缓缓泄露出来,让她见到了那个被压抑却更真实的他。
正因如此,她才深刻地认识到——晏非对她过去不辞而别这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那是他心底最深最痛的伤疤。
“我不走,不会再走了,乖,我只是去给你倒杯水。”鱼安安走近,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顶,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哄,问道:“你喝太多酒了,是不是很渴?我帮你倒。”
晏非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抬起头,目光锁在鱼安安脸上,反复描摹着,怎么看都看不够。
尽管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醉鬼,但鱼安安还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