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问着，摸着沈凝的额头，替她擦去脸上的冷汗。

“不难受，就是好累，”沈凝叹了口气，“抱歉啊，又麻烦你了……”

沈凝勉强的从床上起了身，打量了一下陆翔生，然后惊讶的问道，“你就是这样出来的？你的口罩呢？帽子呢？”

陆翔生不禁一笑，摇了摇头，“你当时都晕过去了，我哪里还想的起来拿什么口罩和帽子……你不用担心，应该没人看到你的脸，就算有什么，他们也是冲我来的，和你没关系。”

沈凝欲言又止，心里愧疚感在滋生，她真的很抱歉，其实当时说出来就没事了，但是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拒绝别人的人，陆翔生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端上来，她真的不好意思说不吃……结果，结果就变成了这样，把事情越弄越遭。

两人相顾无言，彼此都对对方怀着歉意。陆翔生帮沈凝掖了掖被子，问道，“你现在饿不饿？医生说你不可以吃别的，只能点粥，吃点流食……”

“现在哪里还有卖粥的啊，都快十二点了，”沈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很饿，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别麻烦了，你赶紧回家吧，免得又被人看到。”

“回家？”

“嗯，”她点点头，“既然你都出来了，就回你家，别墅那里吧。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这段时间真的很麻烦你。之前不让你出门，是因为上次的风波还没过去，你离开可能会出些大事儿，毕竟被人拍到的话又不好说……不过现在没关系啦，你既然已经出门了，也不差回家的这趟路。你在我家里的衣服啊，东西啊，我明天回去的时候都打包一下，装在箱子里，让同城快递给你运过去。”

沈凝说着，将一切都打算的很好，让陆翔生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这么努力，在沈凝面前表现，住在她家里帮她打点好生活上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对自己心怀愧疚，盘算着让自己离开吗？

当然不是……

沈凝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很突然，“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好自己？光我认识你这一年多以来，你已经进了三四次医院了，你确定这样是‘照顾好自己’的意思吗？”

陆翔生说着，语气有点冷冷的。老实说，他有些生气，他不是死乞白赖要赖在沈凝身边，而是真的想要照顾她，真的想要陪在她身旁，直到永远……

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不理解他的意思？还是说，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故意转移话题……

“那都是意外，就像今天，如果我不吃那个猪肘子，我会出事吗？”

沈凝也有些生气，明明是为他好，他怎么就不懂呢？他那个大别墅里，什么没有？自己那个一百平的小房子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留恋？

“所以你是在怪我？嗯？怪我辛辛苦苦做饭，怪我把你送到医院来？！”

陆翔生的话脱口而出，成功点燃了沈凝的怒火，“我怪你？”她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对，我就是怪你！怎么了？！我就是怪你把我送到医院来，你就应该不管我，应该让我死在几个月前的那场展览上，应该让我死在家里的地板上，你为什么要管我，你知道我活的有多累，有多苦吗！”

情绪爆发，这在两人的意料之外。

沈凝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医院情绪失控。毕竟这里是个安静的地方，不适合发泄不好的情绪。生活中，谁过的不苦呢？可是她已经忍耐了太久，逆来顺受，实在是需要发泄一下了。

她的大吼大叫着实惊到了陆翔生，他伸出手，想要安抚一下沈凝的情绪，但是却被她给躲开了。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吵架。”

冷冷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陆翔生留在她家里的念头。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这个，沈凝已经受了这么大的罪了，现在自己又被下了逐客令，如果再坚持，会是什么后果？她会不会就此开始讨厌自己，把自己拉入黑名单？

生理上的疼痛，即便再痛，也痛不过一颗破碎的心。和陆翔生一起住了这么久，她真的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只可惜，有些事情来得突然，也不能轻易的解决，积攒的多了，便变成了争吵，再后来就会演化成失望，继而让两条相交线变成永不联系的平行线。

陆翔生知道，自己这一走，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多半是见不到沈凝了。他听她说了，最近公司有很多工作，又是让她对接一个设计活动，又是让她准备一个国际的设计比赛。虽然他不懂，但是他能看得出来沈凝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洋溢出来的快乐和幸福……

相比而言，自己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社畜。没有工作，承受着网友的谩骂……如果这些天，不是沈凝的收留，陆翔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一个人挺过那些可怕的网暴……或许他会消极应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容易走极端的，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也有可能。

沈凝将脑袋侧过去不去看他，尽量忍着自己眼里的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两个对彼此都有好感的人要这样相互伤害。情感有时像是蜜糖，有了这糖，好像他们什么关卡都能挺过去。但是有时又像是毒药，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可以亲手喂对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