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敌军因为最初的炸弹被炸了个措手不及，队形全部被打乱，厮杀声呼喊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只是少倾，雪地上赤红一片，血气盘旋在众人的上空经久不散，不知怎地，苏沉央高兴不起来了，望着遍地尸首，血流成河，她眼底浮起一丝悲凉。
“一将成，万骨枯。”
黄磊眼睁睁看着她从热血沸腾到整个笑容都消失，他微愣，看向底下血气萦绕尸首成群，他道：“你是第一次看到战场吧？”
苏沉央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黄磊缓缓道：“我进军营的目的就是杀光天下敌人，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敌若犯我，必诛之。但……那时一腔热血懵懂无知，第一次上战场就被吓傻了，如果不是刘大哥救我，我大概出师未捷身先死。”
“战场上有杀不完的敌人，杀死一个又来一个，前赴后继，当敌人的热血喷洒在脸上时我才发现他们的血也是热的，然后又一想……啊，他们原来也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会有战争呢？”黄磊垂眸，单眼覆上一层悲哀，“他们跟我们一样不过是士兵，都是为国效力，但凡他们的首领老实一点，不犯我领土，我们也不会成为敌人，然后相互杀死对方。”
苏沉央微微侧头看向他，他抬眼看向远方，单眼里只剩下麻木，“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感受了，有的只是嗜血。从一开始的麻木到习惯，尝到了杀人的痛快后剩下的只是嗜血了。所以，你看……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只要是人就砍，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杀死他们，死的就是他们。他们死了，就再也不能回家看望二老，看望妻儿了。”
“为战争牺牲的人，都是勇敢的人。”苏沉央微微开口，“不管是敌人还是他们，都是。”
屠杀还在继续，清冷的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那片雪地上哀鸿遍野，血染大地。
苏沉央和黄磊不知道在山上站了多久，直到战争接近尾声，魏东廷直取漆雕焕狗头，天璃军大胜，胜利的呼唤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不知什么时候小雪转成了大雪，洋洋洒洒，将血染的战场给覆上了一层白雪，那些尸首那些残骸那些血河全部都被一一淹没，好像刚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吧！”
苏沉央双腿都冻僵硬了，所以转身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黄磊连忙伸手扶了过来，“没事吧？”
“没事。”
苏沉央微微一笑，黄磊一怔，这才发现她脸色惨白，而且她身上又冰又冷，心下一惊，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道：“你身体不好，冻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受不了，赶紧披上。”
“不用。”苏沉央婉拒，“你身上衣服少，再脱件给我你不怕受寒吗？好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所以谢谢你的好意。”
黄磊拿着衣服手指一顿，目光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掠过百般滋味。
快到山下的时候苏沉央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热度，她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黄磊知道，她要去找将军了。
苏沉央跑啊跑，跑到气喘吁吁，跑到岔气，她还在跑。
直到看到魏东廷的大军出现在雪山那头，她这才慢下脚步走了过去。
“将军！那不是顾小姐吗？”
肖勇策马走了过来，有些狼狈的脸上尽显胜利的愉悦。
王一新定睛一瞧，“还真是，顾小姐是来迎接将军的吧？”
“……”
魏东廷低头吩咐了柯暮几句，策马狂奔了过去，肖勇喜气洋洋道：“我觉得我们离喝将军的喜酒也不远了！”
“那不一定。”
“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就赌，赌什么？”
“……”
苏沉央见魏东廷在两米外下马，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扬起一抹笑意奔了过去。
苏沉央的本意是想和他来个拥抱，结果被魏东廷给躲开了，她噘唇，“干嘛？”
“身上血气重。”魏东廷抿唇一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微微皱眉，“怎么这么凉？你出来……为什么不穿个斗篷？”
“我就是一时情急，就忘了。”
苏沉央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魏东廷解开他的披风一抖，然后披在了她的肩上。
“你啊……我不在的时候总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略责备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苏沉央裹着带有他温度的披风扬着笑脸道：“那你就照顾我一辈子啊！”
魏东廷瞳孔微缩，心头像是塞满了棉花般柔软到不行。
天璃大胜，蛮夷失去统领后紧急撤离，魏东廷说如果对方没有那个军师坐镇，这一盘散沙早就成为他们的俘虏。
“你见到那个军师了？”苏沉央问。
魏东廷换了一身常服，又经过一番梳洗，浑身上下这才清爽了起来，他卷起袖子来到她跟前笑着摇头，“那个军师很狡猾，他压根没上前线。”
“那是。”苏沉央闻言松了一口气，回头想想萧翟这个人既能混到这份上，说明他足够聪明，也有别人没有的手段。
“哎对了。”苏沉央退开一步，张开双臂笑看着他道：“恭喜你，又赢了一仗！”
“是我们。”
魏东廷说着上前将她纳入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将刚刚没来得及抱的那份一起抱了。
“将军……那个……”
肖勇突然闯了进来，站在门口有些呆。
苏沉央一惊，连忙从魏东廷怀中离开。
魏东廷暗叹，眉宇多了几分不悦偏头看向肖勇：“转过去！”
“啊？”肖勇有些懵。
“我让你转过去。”
魏东廷冷声说完，肖勇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背对着他们。
苏沉央偷笑，孰料魏东廷捏着她的下巴偏头覆在了她的唇上。
“将军……”肖勇不知道他将军为什么让他转过去，他有些为难道：“这边善后的事情还需要您处理一下，您看……”
魏东廷放开她，如墨的眉眼望进她如水的眸子里，他低声道：“在这乖乖等我。”
苏沉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笑说：“好。”
“……”
肖勇大概明白将军为什么让他转过去，原来是在做什么他不知道的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