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你别跑呀……”
“二哥哥,等等我,昭昭追不上你……”
“二哥哥,以后一直陪着昭昭吧……”
那时候他听了这些话便不知所措,只是如今想起来,倒觉得心里头一片柔软了。
他答应过她的,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的,永永远远都不会离开。
他们的身影逐渐在御花园的角落之中消失了,而刚刚离开了的萧贵君又去而复返。
他提着灯,看着南明和与晏昭昭的背影,露出一点儿极淡的笑来。
“她过得很好……你在天之灵,大约也会觉得安宁吧。”
萧贵君一个人在夜里站了很久,直等到他宫里头的内侍来寻他回去,他才回自己的宫里。
这会儿晏昭昭已经就寝了,南明和则在清凉台的另外一间宫室之中休憩,一片安然。
萧贵君的琅嬛宫之中灯火通明,竟是一夜未熄。
而月华居之中亦是如此。
女帝如同先前的许多日,照例宿在月华居之中。
只是今日的女帝没有在正厅之中的供桌前坐着,她一个人站在院子之中,抬头看着皎洁得甚至有些苍白的月光。
十五的月亮已经很圆很亮了,四下万籁俱寂,偶尔听到一两声虫鸣,心便也如同落在了这冰凉的夜里一般,沉沉浮浮,毫无着落。
月华居的院子里有一块儿十分杂乱的地,大约能够看出那里原本是个小花园子,不过其中养着的花花草草都早已经枯萎了,并没有种下新的植物。
枯萎的草与死去的花枝交缠在一起,乱糟糟的,看上去一片凄凉。
往日女帝很少到这边来,今日的女帝却走到这边来了。
她毫无女帝的架子,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般蹲在那荒芜的花园子旁边,用手将这些枯草都拨到一边去。
清理杂草垃圾的事儿女帝并不擅长,所以她的动作倒也格外的慢。
下半夜的时候,女帝才终于将一小块儿花园子给清理干净。
裸露出来的土地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女帝便如同方才一般,继续蹲在一边,用手一捧一捧地将那些泥土给拂到一边去。
双福屡次想要劝说,可是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又想想方才发生了什么,终究是欲言又止,一个字儿也没说出口了。
女帝的神情很专注,似乎看着的不是一处毫无生机的花园子,也不是在看毫无特色的泥土,而是在看着这世上最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她的裙摆衣裳都沾了土,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手上更是满是污泥,但她似乎没有丝毫在意。
很快那些表面的泥土也被女帝给清理干净了,露出来了一块儿似乎是牌匾一般的东西。
此物藏在泥土的下面,还有许多枯死的植物挡着,倒也没有受到多少的风吹雨淋。
女帝喊双福去打了一桶水过来,然后将那一桶水往这牌匾上一泼,就将这上头覆盖着的泥土统统用水给冲干净了,露出下头几个金光闪闪的字来。
“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几个字倒并不像女帝的手笔,亦不如同这宫中所有的牌匾。
皇宫之中所有的匾额基本都是黄老太师所写,笔迹浑厚圆润,彰显皇家大气。
女帝写的是行楷,端正又自有一股风流姿态,亦好辨认,宫中是有那么几处匾额是女帝自己写的,譬如她做储君时候住的清凉台,匾额便几乎一水儿都是她自己写的。
但这匾额上的字体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就算是做成了匾额,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所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又具有强烈的个性色彩,所谓“如屈铁断金”,不是常见的字体。
女帝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那张匾额,一直没有动弹。
双福轻声喊她,她都恍若未闻一般,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忽然雷声大作,顷刻之间便下起雨来,女帝都似乎毫无察觉。
双福连忙打了伞过来,替女帝遮风挡雨,正当其手忙脚乱之时,便听到女帝轻声问他:“双福,你说朕淋了雨,他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