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和的身上总有那竹叶香,里头混着一点儿药味儿,晏昭昭觉得极好闻。
她也早已经习惯了南明和抱自己,只是上回南明和似乎有意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不再主动抱自己了。
她一面觉得松了口气,不必再担忧自己离南明和太近的时候有些小心思会被发现,又一面觉得小小的失落,二哥哥不抱自己了。
今日这一抱,晏昭昭的小心肝儿简直都要乐颠颠了,只是她又下意识地觉得羞涩——她早已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样的事儿要是叫旁人看见了,指不定如何编排他二人呢。
自然了,这种羞涩里头又混杂着少女一丝丝的窃喜——这种青涩的怦然心动与小小期望,总是少女时期最叫人觉得酸甜酸甜的心情。
只是路再长也要走完的,南明和能够感觉到晏昭昭在自己怀里乖乖巧巧小小一只,依赖而顺从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飘飘的仿佛一朵小羽毛。
他怕他心里越来越响的渴求难以抑制,终于是将晏昭昭抱到了一边的的软塌上,自己坐在她身边,抬手将她发髻上微微歪了的红豆簪子给扶正了。
他的目光专注极了,似乎替自己心尖尖上的小姑娘扶一扶簪子也如同他的其他大事儿一样要紧关键,晏昭昭抬头便看到他的目光,心中又软了许多。
“哥哥,你怎么中毒了?我怎么从不晓得?”
晏昭昭再次迫不及待地发问。
这件事情,她确实不知道,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她都不知道南明和在来晏府的时候身上中了毒。
“有些并不大快活的事儿,遭人暗算下了毒——公主将我救回到晏府里头去,找大夫替我看了,才说那毒甚重,生了淤血块儿压着了我的某一条经脉,叫我不能说话。”
回忆起那些曾经会叫他浑身血液冷却倒流的事儿,南明和已经毫无波澜了,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
而正是这种语气叫晏昭昭心里一紧,她想到先前南明和曾经提到自己的胞兄对他下的手,一时间心跳不由得加快了:“是你那位挨千刀的胞兄?”
听到小丫头口中充满情绪化的称呼,南明和忍不住笑了一下:“倒不是他,那会儿子他压根看不上我,并不想着对我下手。”
那个时候的他就如同阴沟里头的老鼠一般,他是不配仰头看他胞兄一眼的。
而同样,云端彼岸之人也是不屑低头看看地上的泥巴一眼的。
但这世上有这样一人,也唯有这样一人不同。
她原本在云端,是天之骄子,是掌中明珠,却从云端低了头,落在他的身边,笑颜吟吟地与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南明和将心里那些思绪都压了下去,看晏昭昭的眼神更显温柔。
晏昭昭听出来了他语气之中的漠然与不在乎,也听出了这寥寥几句话之中藏着的众多刀光剑影。
自己的胞兄对自己不屑一顾,甚至连对付都懒怠对付,而那个时候的南明和也不过是个孩子,却就有人要这样对他动手了——那样的苦,究竟应该如何言喻?
晏昭昭不想让南明和去想那些事情,她反手紧紧握住了南明和的手,轻声说道:“是我不好,不应该问起这些的。”
“不,原是我不应当骗你。”
南明和看出这张小脸上的懊恼与自责了,他便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晏昭昭的鬓发。
她分明脆弱而娇气,却总是如此一点一点地记挂着他,不愿他是受到一点伤害。
“我中了毒不能说话,大夫给我留的药也并不能立即治好,我便只能长久地静默,无法开口。
所幸我原本便不如何喜欢开口说话,不说话与说话对我来说并无多少区别,甚至不说话我反倒觉得安全。”
言语会为自己招来祸端,无论是他说出口,还是他听到旁人口中传来的话,都同样会将他置于死地。
而言语也同样可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花团锦簇下藏着的寒光利刃,他那时候实在是疲于应付言语之中太多太多的谎言了。
看着他说话时候目光的闪动、肢体的移动、甚至是神情的变化,他都能够一眼看穿这些披着重重伪装的人皮囊下究竟打着什么心思,怀揣着什么目的而来。
而这种情况下,言语又究竟有何重要呢——有时候言语甚至让他觉得恶心。
所以他不开口,也不想开口。
沉默是抗拒,也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