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家里头还有我的元宵吗?”
“家里”这两个字让晏昭昭呼吸顿停。
家
原来那个小院子,也算是两个人的家吗?
“有昭昭的地方,无论是群芳园,还是苏州元家,都是我的家呀。”
诚然,对于以前的南明和来说,他早已经没有家了。
但是如心之所处,有她在的地盘,皆是他的家。
是他年少偷吻的露珠,此后山长水远,仆仆来赴,既做他的眼泪,也做他的湖。
晏昭昭听到南明和胸膛之中稳定传来的心跳声,他的话语之中微微地带了笑意,于是胸腔深处也轻微地震动着,带到晏昭昭的耳朵里,丝丝痒意。
晏昭昭忽然就觉得苏州这一夜的圆月也终于算是团圆了,就算她身在襄城千里之外,也仍旧不算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漂泊者,身边至少还有南明和在。
所以她猛然吸了吸鼻子,虽说不明白为什么南明和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元宵,却还是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努力笑道:“有呀,我还给二哥哥亲手做了一碗元宵呢,现在回家去,兴许还能吃到热乎的。”
南明和便笑了。
他颇有些俏皮地偏了偏头:“昭昭愿意为我下厨,是我荣幸之至。”
“那咱们回家吧!”
晏昭昭将自己脸上的泪水一擦,仍旧小心地避开了南明和胸膛上的伤口。
回家这两个字又触动到了南明和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他笑了笑,将自己的衣裳重新穿好,点了点头。
南明和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抱晏昭昭,晏昭昭却不肯。
她担忧南明和的伤,只肯牵着南明和往走,南明和拗不过小姑娘的意思,便牵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元府的方向走。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格外长。
“哥哥,虽说上元节已过了,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日咱们再过一个上元节,只属于我们两的上元节,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一些哭过之后的滞涩和沙哑,
“好。”
南明和当然说好。
月色落了满头,大约也算白首?
两人到之晏昭昭偷偷溜出来的那个小门前,那黄婆子居然还在喝酒猜拳,门虚虚掩着,晏昭昭都能闻到那黄婆子身上传来的酒气。
她皱了皱眉,便听到南明和轻笑。
黄婆子仿佛听到了南明和的声音,竟是立马打开了门,南明和便牵着晏昭昭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那黄婆子身上尤有酒气,就满脸肃容,低垂着头,对南明和的姿态十分恭敬,全然不似之前晏昭昭看到她的时候那吊儿郎当的糊涂模样。
原来不是她喝的老眼昏花认不出红袖与晏昭昭的区别,分明就是早已认出她是谁,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她随意进出罢了。
“哥哥,你的人?”
晏昭昭惊讶地扬了扬眉,南明和与她交叠在一起的手便动了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她的手背。
“我的就是你的。”
他这般说,反而间接承认了这一切,倒叫晏昭昭哭笑不得。
南明和很少在晏昭昭的面前这样痴缠腻歪,大约是今夜月色醉人,叫人忍不住心头动弹。
时间又很快地过去了。
起初晏昭昭还很担忧南明和身上的伤,不过南明和特殊的体质很快就起了作用,他伤好得极快,愈合结痂的速度旁人难敌。
晏昭昭也想要给他用消痕褪疤的药膏,南明和却浑然不在意。
如今世道,大羲男子皆以肌骨如玉为美,和女儿家一样不喜在身上留疤,南明和却十分不在乎。
他态度轻松,却颇有深意地看着晏昭昭的双眼,轻声告诉她——疤痕对他来说是过错和痛苦的证明,时时鞭策着他更加努力,不能懈怠。
晏昭昭懂了。
兴许这就是南明和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挺拔秀丽风骨不折的缘故,无论什么困难都无法将他打倒,当他从危机之中重新站起来的时刻,他便比上一次更强。
春风又绿江南岸,天气已经一日比一日暖了。
元幕老先生询问晏昭昭什么时候想去族学,晏昭昭却笑而不语。
她确实想要变强,却不急在这个时候。
元家对她来说已经算是过去式,唯有最后的一个小小的烦恼元依媛尚未解决。
她要和二哥哥说话,晏昭昭就让她说,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