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之上山风阵阵,枝叶在明朗的月光下,摇曳出婆娑的影子来。此时夜色沉沉,在这盛夏的夜里,独自在山间小道上行走的木玄棋,因烦闷而在胸中憋着老大一团火。刚才陪宾客喝下的那些酒,也在他体内助着胸口的这团火,随着流淌的热血烧灼全身。木玄棋整个人,都感觉异常燥热。
来到一个略微空旷的所在,木玄棋解了衣扣,仰面朝天躺倒在林中的草地上,透过林木的间隙,呆呆看着隐约可见的夜空与夜空中的星河。若非被押送回木家村,也许自己立下的战功,至少应该不会比那个城社差吧,他心中暗想。
对于自己的父亲木子非,木玄棋没有怨恨,即便是因为他的原因,让自己差点失去候位者的身份,木玄棋也未在心中责怪父亲。他很清楚地知道,父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能让自己出人头地。只不过,父亲他错走了这条道路,不但背叛了自己家族,还背叛了整个联邦。暗淡树影下的木玄棋,此刻有些可怜自己父亲木子非,因为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感激,而且是从来都没有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玄棋坐了起来,树林中那原本欢畅的虫鸣声,此时也沉寂了下来,夜色已深。从草地上凭空跃起,他站立当场,心中暗道:“该回去了,明天还要面对那些冲着木家突起的威名而来的各路宾客。”深深叹了口气,他又暗道:“这或许便是命运,如同盲人走在这密林中,随时会撞上树去,在额头磕出一个大包来。”
“玄棋。”一声极低,却又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木玄棋一愣,刚刚抬起的腿又收了回去,缓缓转身,他轻声道:“你回来做什么?不知道爷爷他们对你恨之入骨吗?”一个人影从密林深处慢慢向他走来,声音仍是压得极低:“我来看看你。”木玄棋淡淡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给自己添加危险而已。”来人走到木玄棋不远处停下,隐隐绰绰中看不清脸,但木玄棋听到第一声唤起自己的名字时就知道,这人是自己的父亲木子非。
“我的事连累你了,但这都是为了你。”木子非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木玄棋仍是淡淡的,“从土榾星被押回蓝水星的路上,我就问过自己,答案是我并不恨你。”
木子非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平静了很多:“如此就好!我现在除了你,已失去所有,看过你,我便会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天。”说完,他走上前来,抬手想抚摸木玄棋的脸颊。木玄棋退后一步,避开了木子非伸来的手,站定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木子非,眼神中不悲亦不喜。
“你终是不能原谅我。”木子非的手僵在半空中,痛苦道。
木玄棋语气平静,平静得有些冷酷:“无所谓原不原谅,你做错了,于是我也是错的。我说过不恨你,我也会为这莫名其妙而来的错误,努力洗刷这本不该属于我的耻辱。你大可走得远远的,永不出现,由我独自承担。而这,只因你是我的父亲,我如何能去恨你。”
如根细长尖锐的长针刺入心脏,木玄棋的话深深刺痛了木子非。他突然明白,若自己真的就此离去,那么将永远失去这个儿子。握紧拳头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木子非内心激烈争斗。回到族中,他将永远是个罪人,永远逃不开族人鄙视的目光;离开木家村,即使是做个最普通的人,他也会是自由自在,无须看人眼色而活着。
林中的空气似乎凝固,黑暗中的两人一动不动,彼此间的心跳声,竟也渐渐同步起来。
一声长叹,木了非艰难开口了:“我若回去,是否就可证明,你与我所犯下的错没有关系?”黑暗中的木玄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嘴角透出不易察觉的笑,他道:“我对你的事毫不知情,自然与你的事也没有任何关系。”
山风又起,吹得枝叶瑟瑟作响。
“那我现在就去找你爷爷与众长老。”木子非很是干脆。木玄棋摇头:“村里这么多修炼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此时出现在村中,不是在打木家的脸么?婚宴三天,等过了这三天,那些宾客都散了,你再回村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