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邦宁说是为嘉靖排忧解难,其实是指为裕王排忧解难。
嘉靖刚才明里暗里都在言道自己不是个昏君,这话从表面上来看,他只是在强调不愿做昏君所为之事,心里多少还念叨着徐鹏举为老朱家看守祖业的情分。
但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嘉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对于后世对自己的评价就格外的在意。
从清理严党,当让清流党掌控朝局,嘉靖为自己洗白的动机显露无遗。
可是他当真在意后世对自己的评价么?
其实他在意的,只是自己死后,自己能得到什么谥号。
自古以来,帝王身死之后,子孙后代都要给其评定一个称号,也就是所谓的谥号。
而这个谥号的评定则是依据帝王身前的功绩。
嘉靖不想自己死后裕王给自己评一个无功无过的庸谥,他更希望得到一个美谥。
所以他要为自己洗白,让自己死之后能够得到子孙后代的瞻仰。
徐邦宁说是为嘉靖排忧解难,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真正要为之排忧解难的不是嘉靖,而是后面的隆庆,也就是现在的裕王。
这一点,不仅他知道,嘉靖也知道。
嘉靖心里清楚,徐邦宁非他这一朝臣子,他是自己儿子那一朝的臣子。
所以他明里暗里称自己不想成为一个昏君,其实就是在暗示徐邦宁,日后待他死去,当徐邦宁成为裕王一朝的新贵,在给自己评定谥号的时候,莫要望了今日他对魏国公府的恩情。
而徐邦宁称自己会为嘉靖排忧解难,其实也就是回应了嘉靖的这个暗示。
说两人心意相通,不知道还真以为这两人才是真父子。
不过徐邦宁心里却是清楚,若不是他自己一早对嘉靖了如指掌,今日怎么可能这么顺当。
闻得徐邦宁回应,嘉靖这才放心下来。
他看了看徐邦宁,越看越是顺眼,自严嵩,严世蕃两人死后,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顺眼的人。
起来吧。
挥手示意让徐邦宁起身后,嘉靖也坐直了身体,双腿盘在榻上,一副道士打坐模样。
谢陛下。
徐邦宁自然也不虚伪做作,再度一拜,算是谢恩了。
还有何事,这便一起说了吧,你进京一趟也不容易,进宫来更是难得,朕可不想你前脚刚走,后脚又给朕生出什么事端来。
嘉靖面色淡然的望着徐邦宁,刚才的喜爱已经渐渐平息下去。
回陛下,臣倒真的还有两件事要与陛下商议。
事还挺多,都说说吧。
嘉靖再度摆手。
臣入京前,家父曾叮嘱过臣,来了京城务必要去裕王府走一趟,一则拜会拜会裕王殿下,二则恭贺裕王殿下喜得贵子。
徐邦宁面色不改,仍旧从容不迫。
裕王得子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才想起来去恭贺,不觉得迟了些?
闻声,嘉靖脸色微变。
所以臣才来与陛下商议。
而今朝野上下谁不知裕王殿下便是未来的新君,臣现在才想起来效忠新君,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徐邦宁淡淡一笑,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
论及说话的艺术,玩弄心机的手段,徐邦宁自认不输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