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县?”覃声鸾也脱口低呼,当初与赵源生数次交手,自然认得十分清楚,向腊生也飞快解下背上包袱,将那摄魂刀端在胸前。
“哈哈哈……”覃声鸾大笑几声,将宝刀塞进包袱,重新捆扎端正,挂在向腊生背后,再说道:“往事已矣,白莲军都督覃声鸾早已在营盘岭归西,现今只有贫道玉清,游历山水,广结道缘。”
“哦……原来是赵某老眼昏花,认错人了!”赵源生愣了一下,旋即也大笑道:“赵某也早已不是建始知县,前尘往事,随他去吧!今日巧遇道长同行,也是缘分,正好一路讨教阐理!”说完,对身后两人喝声“不得对道长无礼”,便请覃声鸾二人上排。
排上竹棚里,赵源生命随从备好酒菜,说道:“天地如此之大,你我二人居然能在此重逢,实为难得的缘分。只是木排上条件简陋,还请道长不要嫌弃,今日你我不问过去,不论将来,只谈当下,定要一醉方休!”
“难得缘主心胸如此豁达,贫道恭敬不如从命!”覃声鸾哈哈一笑,安然就座,问道:“不知缘主此行是往何处?”
“赵某接到吏部公文,调任荆州府同知。先着人将家眷送回老家河南偃师,自己则到施南府辞行,当初建始那钱把总已升任千总,还算他念着昔日共过生死患难,帮我定制了这个木排,顺水漂到宜都后再换乘木船去荆州府,不然这一路翻山越岭的,真还麻烦!”赵源生与覃声鸾干过一杯酒,再幽幽说道:“当今世道,溜须拍马使钱孝敬才能得势,似赵某这般不懂经营之人,空有一身抱负,亦是枉然。实不相瞒,月前家父新丧,赵某去荆州府报到后便会告假回乡,为家父守孝,从此远离官场,终老桑梓。”
覃声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劝道:“生老病死不可避免,缘主节哀顺便!”
“今日巧遇道长,到使我想起一桩奇异往事,令人唏嘘!”谈些些闲话,赵源生又说道:“当日营盘岭上钱把总得到一匹宝马,赵某认得那正是道长的坐骑,可怜那马终日不肯进食,后来大军撤回时,在景阳河渡船上,它居然趁人不备挣脱缰绳,一头跃进水中随波逐浪走了!犬马忠义尚且如此,真正令人钦佩不已!”
覃声鸾一直不知“银狐”下落,此时无意中听它的下落,心中震撼不禁呆了。
“道长莫要伤感了,一切皆是缘分!”赵源生劝罢,突然起身解下腰间精钢游龙剑,双手递与覃声鸾,笑道:“适才岸边见道长仍带着那柄摄魂刀,身上并无佩剑,需知那刀煞气太重,与你道家身份不甚相符,宝剑乃兵中君子,当是有利修行的。赵某这柄剑,虽不是无价之宝,也算是剑中上品,就送与道长,尚望笑纳!”
覃声鸾赶紧起立,说道:“如此贵重之物,贫道怎敢接受!”两人谦让几次,覃声鸾突然哈哈一笑:“既然赵兄执意相赠,覃某再客套倒显小气了!”双手接过宝剑,系在腰间,又伸手从向腊生肩上取下摄魂刀,朗声说道:“宝刀啊宝刀,只愿从今往后,世道清明,你永无用时!”说罢,用力一掷,那宝刀飞出竹棚,直落在夷水河中。
“说得好,但愿世间杀人利器,再无用时!”赵源生与覃声鸾抚掌大笑,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河崖顶上,一老一少两名道姑,凝视着河中木排。年老道姑说道:“不要看了,既然人家寻访数日,你终不现身现身相见,此时又何必跑来眼巴巴望着?”
年轻道姑红润着眼眶,幽幽说道:“师父,走吧,情深缘浅,今生情缘已了却,从此萧郎是路人!”
远处夷水河中,木排渐行渐远,再过一处弯道,便会不见踪迹,撑排师傅高亢的号子隐隐传来:
向王天子吹牛角,
吹出清亮夷水河,
声音高,洪水涨,
声音低,洪水落,
牛角弯,弯牛角,
万古千秋夷水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