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捕头领二百兄弟押着数十担粮食,今日清晨从望舟坪出发,午前走到葫芦坝大坪小坪之间那段狭长的下河口中,两旁山林里突然冒出上千教匪,我军寡不敌众粮草被毁,朱捕头领着兄弟们激战多时,才将教匪击退,现今正在追击教匪!”那两人低着头答道。
“一会说寡不敌众,一会又说击溃敌军正在追击,葫芦坝哪来的上千教匪?”赵源生略一思索,猛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到底是何情况,还不如实报来!”
那两人吓得一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把事情经过如实禀报。
数日前江师爷到景阳河沿岸筹集粮草,同时派出衙役赶回建始县城,将知县赵大人调集粮草的公文送达,县丞李大人不敢怠慢,一面令留守衙役四处催办军粮入库,一面急征民夫百余人,将库中粮草军需运往官店口。
景阳河水情无常,上游一场暴雨便有数日无法开渡,客商与货物只能在水势稳定期间过河。
景阳河南岸有个地方,背后三面环山,向北一侧便是滔滔江水,河崖上可望见脚下渔舟出没,故名望舟坪。此处地势险要又十分隐蔽,更为便利的是河崖上有条小径可到水边,顺着河滩不到一里就是渡口。望舟坪中有个财主姓许,庭院宽阔房舍无数。江师爷征用许家五六间房屋做了粮草中转处,县衙粮草运到北岸,万一遇到水大不能渡河,便暂时竹席遮盖存放在河崖下,水情稳定时抢渡过河,囤积在望舟坪,再源源不断运往官店口,即便因暴雨停渡几日,军中也不至断粮。
连续几天天气晴好,李大人那百余民夫日夜不停,江师爷看着那几间库房渐渐充盈起来,心中也踏实了不少,就目前存粮维持大军半月不成问题。江师爷本是教书匠出身,哪里经得住这些日子上下奔波,身子骨就像要散了架似的,早就累得浑身发软。
昨日晚间,许财主依旧置办了一桌酒菜,款待江师爷与朱捕头几位领头的人。
几杯酒下肚,江师爷恢复了些精神,就在桌上安排:“朱捕头,江某实在跑不动了,加上还要催办县衙那边续办运输,这里库房也要清点整理,明日就偷懒一天,你带大半兄弟押着粮草去官店口吧。”
“老夫子本是文弱书生,押运之事原就不该您亲力亲为的,现今这中转处又存粮不少,您更应坐镇调度才是!”朱捕头笑笑,说道:“赵大人三处大营封住云盘岭,教匪除非长了翅膀,否则不会出现在白果坝到景阳河一线,至于寻常山匪抢犯,且不说他们不堪一击,即便是无人押运,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打官府军粮的主意!”
“还是谨慎小心才是!”江师爷摇摇头说道:“这样吧,你带二百人押运,留下一百守护中转库房。”
“好,老夫子放心就是!”
山外人力运输大都是肩挑担子,但山里因为山路原因,挑
担极不方便,狭窄处掉转不开,陡峭处又无法歇脚,所以山里搬运物品都是用背篓。
背夫更有一种专门的背篓,只有齐肩的下半截,根据所背货物不同,或搁箩筐,或搁麻袋,或搁背板,上面便如一座移动的小山,百余斤两三百斤不在话下,背夫称为背脚子,那背篓则叫做脚背篓。一根打杵子在手,上坡下岭时当做拐杖,随时随地往背篓下一撑,借着几声长长的号子,或就是一阵吆喝,呼出胸中那团浊气,似是舒畅无比。
这里便有一段传说,当初玉皇大帝派千里眼顺风耳考察人间疾苦,那二神在南天门查看,只见背脚子们歇脚时满脸欢愉,号子悠扬,快乐似神仙,再看那喝酒的人,一口下肚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异常。于是回报玉帝,凡间背脚子最乐,饮酒最苦,玉帝一听连说不公,当即下令:“给饮酒之人赐下上好房舍锦缎丝绸,配以精致菜肴,至于那些背脚子们,已经乐成那样,就随便凑合也罢!”自然,这不过是背脚子们的自嘲。
五十多个背脚子,近二百名衙役乡勇,今日天不亮便从望舟坪出发,直奔白果坝官军大营。为了赶路,朱捕头和那些衙役沿途催促,对那些走得慢的时不时破口大骂,一路紧赶慢赶,响午时分过了葫芦坝小坪,进入那数里狭窄河谷之中。
队伍里几个背脚子喊道:“朱捕头,走了几十里,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身上都臭了,前面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到了,这峡谷荫凉又有溪水,稍微歇息片刻,容小的们洗把脸再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