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重孝在身,又在爹的坟前,还请覃公子自重!”冯秋云脸色微变,侧身让过,把手前推,止住覃声鸾,冷声说道:“多谢覃公子专程前来祭拜我爹,既已拜过,这就请回吧!”
“秋云,你这是为何?”覃声鸾再次伸手,又被冯秋云让过,不由得连声问道。
“覃大都督,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糊涂?”冯秋云四周一看,只有向腊生在远处候着,再无其他人,一咬牙愤然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白莲军若要寻仇,只管冲我冯秋云来就是!我大哥在獐子岭惨死,至今连尸骨都没找到;我爹气急之下含恨而去,现今就躺在这冰冷的坟茔中;白莲军一把大火,将冯家街市上几辈人的心血,烧得荡然无存。如此深仇大恨,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像过去一样相处么?”
覃声鸾听冯秋云这番话,如遇雷击呆立当场,才知先前冯福不让他进冯家的原因,也暗自庆幸当初阻止了辨认黑衣人尸首,不然现在冯家或许面临更大灾难。
“唉!秋云,只怪我们生在这个乱世,很多事情不是个人能把握的!”覃声鸾沉默一阵,长叹道:“这一路走来,我身边的亲友兄弟,不知有多少丧命在战场,哪一个能主宰自己命运?就你晓得或熟识的人中,我娘亲去年死于凤鹤山官军炮火,张罗汉张大哥日前战死于新塘,武魁昨日自杀以谢失手烧毁街市之罪,我那义妹齐莺儿,也丧命在獐子岭上,这其中又有哪一个是为了个人恩怨?”
“啊?”冯秋云听得一震,惊呼道:“莺儿姐姐怎么回事?”
覃声鸾垂着头,将獐子岭上齐莺儿舍命救护自己一事,缓缓道出,幽幽说道:“覃大哥这条命是齐莺儿拿命换的,如果没有莺儿,只怕我也已经丧命在獐子岭上!”
“莺儿姐姐……!”冯秋云两眼垂泪,低声喊道“天呐!大家为什么要拼命厮杀,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事到如今,灾难已成无法挽回,覃大哥知道冯家万难再与天运军和睦相处。秋云,覃大哥唯有一事相求!”覃声鸾深深一揖。
冯秋云急忙一侧身:“冯秋云不敢受此大礼,有话只管说就是!”
“求你一定要劝阻二哥三哥,为了冯家安危,尽力不要与白莲军公开为敌,以免惹祸上身!”覃声鸾伸出手,轻轻替冯秋云擦拭眼泪,说道:“你能安好,覃大哥才能安心!”
冯秋云后退一步,看了覃声鸾许久,把头一扭说道:“今儿是爹的头七,家里人多眼杂,一会还有人到这坟前来烧纸。覃公子,你回去吧!”说罢转身,不顾背后覃声鸾声声呼唤,往来路走去。
望着冯秋云渐渐远去,一阵秋风袭来,吹起衣带飘飘,那身影更显单薄,覃声鸾一阵钻心之痛,赶上几步喊道:“秋云,月圆之夜我等你!”冯秋云头也不回,慢慢转过了山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赵源生两千人马驻扎在营盘岭北侧,迟迟得不到南路西路官军消息,随军携带的粮草只够维持数日,驻地以北乡绅大户不多,又早被白莲军数次征粮,难于就地解决补给。赵源生只好命江师爷领着三百兵勇衙役,急回双土地花果坪一带,一边催办县衙储备,一边在景阳河沿岸置办军粮。
直到七八天后,江师爷领人押着三四十背脚子,将第一批粮草送达白果坝,堪堪接上营中口粮。但这批粮草也最多能够维持两三日,赵知县依旧忧心重重。
“老夫子辛苦了!但这七八日时间,就只筹得这些粮食?”赵知县眉头微皱,语气略显不满。
“回东翁,月前教匪为西袭施南府的林之华筹粮,已将景阳河以南粮食征集殆尽,就连双土地几家粮号都快关张了。在下命所带众人尽往沿河远处搜罗,才勉强凑得这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江师爷随即又说道:“东翁放心,去县衙的人带回了县丞李大人回音,县衙储备最迟明日就会抵达景阳河。为了便于转运,在下于南岸望舟坪选了个地势险要又十分隐秘之处,作为我军囤积军需所在,今日只带了百十人押运这批粮食,余下兵勇已在转运处设防,随后粮草将源源不断送到官店口营中。”
“如此就好!”赵源生点点头,吩咐左右:“速将粮草分拨各营,打起精神,准备再战营盘岭!”
这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名便衣装扮的衙役,低声禀道:“昨日獐子岭发生激战,小的不知详情急忙去晏家打探消息,正巧晏老爷说有十分要紧的事禀报,便由小的带晏家少爷前来叩见大人,现在帐外候着!”原来,虽然冯敬尧是赵知县秘任的团练长,但冯老爷一向清高,待人不善刻意拉拢奉承,而晏老爷则不同,三教九流都善于结交,加上又有已故捕头晏升的关系,于是办差衙役都愿意往晏家行走。
“快领进来!”赵源生一听獐子岭激战,莫不是南路官军已到?心下大喜,赶紧要衙役将晏家少爷带进来。
晏家少爷一见赵知县,边双膝跪下磕头,边急急禀报,声音竟在发抖:“草民晏松叩见大人!昨日獐子岭激战,团练乡勇损失惨重,冯家大少爷冯掌柜战死于乱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