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攻击与前次大有不同,对于山上圆木滚石,官军心中已有所准备,赵知县又许下重赏,背后还有军头督战,兵勇乡勇衙役人人奋勇向前。山上守军,亦是不敢丝毫后退,一旦北面关卡失守,官店先锋营基业将毁于一旦。
武魁在中间关隘,齐莺儿、刘顺在左右两侧,各自率领百余人,分别迎击三路官军。双方均是以命相搏,官军借助火枪弓箭前赴后继往上冲,白莲军依仗地势,不停将圆木滚石往下抛,一时间营盘岭前,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神泣鬼哭。
但官军人多势众,左右两路各有四五百人攻山,中路更在千人以上,白莲军每处只有一百多兄弟,又缺乏火枪弓箭远处伤敌。渐渐的,白莲军阵前已有官军兵勇衙役抢入,关隘上陷入混战。
齐莺儿的左侧关隘守军不少是女队教勇,官军逼近阵前吓得大呼小叫,尚未短兵相接便自先乱了章法,数十名兵勇趁机抢进了关卡。齐莺儿一开始如同救火一样前后奔走,极力护着女营姐妹,到了后来身旁全是官兵,再也无暇顾及他人,口中娇叱连声,舞起紫霜鸳鸯剑,净往人多处冲杀,剑锋所指鲜血喷溅,一身雪白衣袍染成了猩红。
闯进白莲军阵地上的官军越来越多,后面兵勇乡勇衙役还在不断涌入,教勇们渐渐被淹没在官军人潮里,往往是一人被两三人围住厮杀,不断有人在惨叫声中倒下,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万分危急时,背后山顶突然冒出千百教勇,一齐呐喊着,猛虎下山一般冲杀下来,原来是林之华率队赶到了。
援军一到,阵地上白莲军精神大振。林之华站在高处眼一扫,战场局势一目了然,把手一指,两名先锋率众奔向武魁刘顺,自己亲自领着三四百人增援左侧关隘。齐莺儿看到林之华,如见亲人样心底踏实,喊了一声“林师叔!”连起数剑。林之华奋起紫藤开山斧左右开攻,伴随几声兵勇惨叫,抢步护在了齐莺儿身前,心里暗暗吁出一口长气。
一阵混战,终于将官军赶出关隘,随队归来的火枪手弓箭手,又是一通乱射,官军慌忙撤下山去。
赵源生大惊,头脑急速转动,营盘岭上突然增兵,又添弓箭火器,猜测原因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先前营盘岭隐藏实力,故意示弱麻痹自己,再突然袭击,让官军措
手不及;另一种可能则是突然来了援兵,那么新塘或者娃娃寨战局定有变化。无论哪种原因,营盘岭上到底有多少人马,底细不明,自己不宜硬碰硬强攻。当下急忙鸣锣收兵,又将左右二路把总请来商议,告知自己猜测,确定暂停进攻,按照早先计划,各自就地占据险要扎营,守住营盘岭北面,等待施南府和鹤峰州官兵合围。
当夜,赵源生与钱万通一同巡视过营地,栅栏设置、值夜巡逻、伤员救治,样样不得遗漏。原本是在官场上互不上眼,心存芥蒂的两个人,去年营盘岭乃至景阳关之役后,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患难相交,关系倒融洽多了。此番又是赵源生领衔出征,钱万通更加陪着小心,全然不像当初那样目中无人。巡视营地之后,钱把总又在赵知县帐中闲话一阵,才告辞回到隔壁帐中,各自安歇。
当夜无话,约莫卯时不到,钱万通起床帐外小解。突然听得营寨后隐约传来两三声闷哼,赶紧猫身往前察看。却见黑影幢幢,不知多少人正在摸向中军大帐,刚刚几声闷响,定是巡逻哨兵已遇不测。钱万通顿时一个冷噤,瞌睡全无,边高声大喊“教匪劫营了,教匪劫营了……”边转身闯入赵知县营帐:“赵大人快起来,教匪劫营来了!”赵源生自榻上一跃而起,提起精钢游龙剑便往外面冲。
这时,外面锣声喊声杀声已乱成一片,营区后侧多处营帐失火。时明时暗的火光中,看不清多少教匪杀入营区。杀声阵阵中,附近营寨官军尽数惊醒,奔出帐外手足无措只顾乱窜,赵源生急得高声喝斥:“跑什么跑,快抄家伙杀敌!”
赵源生、钱万通率众奔向营后迎敌。火光中只见一人手舞大刀,在数十官军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大刀所到之处惨叫连连,杀得兵勇衙役乡勇四散逃窜。赵源生定眼一看,那人正是去年强攻景阳关,被自己破了纸人纸马受伤的匪首覃声鸾。
“败军之将也敢逞凶狂!”赵源生大喝一声,舞起精钢游龙剑上前迎敌,钱万通一看赵知县上前,不敢落后,也仗剑上前相助。
此时三人都是步战,近身肉搏,没有半分取巧。赵知县虽是文武双全,但所练外家功夫只适合冲锋陷阵,并不是武林高手,钱万通那个武官把总,原本就是靠投机钻营得来,力敌三五名普通教勇或许不成问题,但在覃声鸾面前便如班门弄斧了。覃声鸾迎战二人,只有两三个照面,赵源生钱万通便已险象环生。
此时官军已经纷纷奔出营帐,聚集加入混战,相形之下白莲军一方立显单薄。覃声鸾趁空掏出纸符望天抛去,身后顿起一阵狂风,伴着团团黑雾压来,五步开外难见人影。赵源生一见便知缘由,大声高呼:“兄弟们,不要理会教匪障眼法,只有少数教匪偷营!”
话音未落,猛听见营盘岭上阵阵呐喊,火把摇曳中,无数教匪扑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