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轩心里一紧,赶紧说道:“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小弟看今日小聚缺了三哥,有些伤感!”
“三弟,你读书比二哥多,但怎么就读迂腐了呢?”武魁说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有如白驹过隙,来日不长,终归是要归到弥勒座下的,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年的事,还不如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不求名垂青史,起码到时候能够坦然去见我佛弥勒!”
殷正轩点头应道:“二哥说的是,”两人说些闲话,又喝了几杯酒。
殷正轩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二哥,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魁笑道:“你我兄弟,何必扭扭捏捏,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殷正轩又想了想,才说道:“前些日子在中秋宴上,二哥威风凛凛,事情倒也办得圆满。只是,以覃都督与冯家的关系,二哥那样声色俱厉对待冯应龙,若是覃都督误解,以为你故意使他在冯家丢了面子,日后二哥只怕有些麻烦。”
“多谢三弟提醒!实话说,覃声鸾倒不是完全是仗着大元帅,才做到瓦岗新营都督的,其才识胆略自有他过人之处,加上为人赤诚仗义,故而二哥对他一向敬重有加,绝不会拆他的台!”武魁请过殷正轩一杯酒,才呵呵一笑道:“中秋宴上之事,是三弟你多虑了,正因为都督与冯家交好,才有意而为之。只能如此,才不至冯家在官店口大户中成为众矢之的,万一日后有一天官府卷土重来,冯家也才能不受牵连!”
殷正轩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哈哈一笑:“原来是都督与冯家演的一出双簧,倒害得小弟无端替二哥担心了!”
“三弟,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传到那些大户耳朵里,只怕会给冯家惹下麻烦,那就对不起都督了。因此这话哪里说哪里了,绝不可外传!”武魁突然后悔失言了,赶紧叮嘱。
殷正轩一笑:“二哥放心,小弟在官店口无亲无故,即便是想说,又能对谁说去?”
母猪口,官店口到建始的官道,时近傍晚,了无人迹。
两边山上林木,树叶已被霜风摧得变了颜色,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各自簇成一团一片,只有几根枞树,依然孤傲的展露几抹深绿。一阵秋风吹过,官道边树上落叶萧萧飘洒,青石板路面上的枯叶借机挣扎着上下几次翻腾,才又不甘心的跌落。
暮霭中,一伙人马自南边不紧不慢行来,马蹄铁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声响,寂静中格外清脆,一两里外就能听见。远远看去是一行五六人,领头的端坐马上,后面跟着几名随从。人马渐近,才见得马上行商装扮的人,却是营盘岭上钱粮库头领殷正轩,赵小六等几名教勇扮做伙计,相随护卫。
原来高山地区,不产稻米,前段时间,向田主商贾征粮派款,得来的全部是包谷高粱洋芋之类粗粮。营盘岭上的白莲军中,不乏来自低山河谷地区的教勇,长时间吃那包谷洋芋,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平日里军纪约束,吃些苦头不敢抱怨,但逢年过
节的,不弄些细粮打打牙祭,一众头领也于心不忍。
时值深秋,转眼便要入冬,官店口地处高山,一旦大雪封山,进出山外异常艰难,过年所需应用须得要提前安排。
景阳河谷两岸,地处低山,气候温暖,盛产稻谷。数月前,齐莺儿一两个时辰,便在双土地置办到万斤上好稻米,后来大军关口失利,稻米也运回到官店口,不过早就分发到各营了。
于是,覃声鸾安派钱粮总管殷正轩,带人前往双土地一带,或银钱购买,或粗粮兑换,采办些稻谷大米回营盘岭过年。
这殷正轩,早年做抢犯出身,与武魁、董天神三人一起,结为异姓兄弟,自幼聪敏好学,熟读四书五经,精通文案医理,三教九流多有涉猎,又心机深沉,外号猫头鹰。也正是自认为才高八斗,但在瓦岗寨中只能经管一些钱粮账目,位次还在刘顺张大贵之下,心底十分不平,常常自叹怀才不遇。偶儿在二哥武魁面前流露,又被斥责,虽是表面顺服,心底却更加不满,甚至迁怒到武魁只顾自己做到副都督,不管兄弟的前程。
其实武魁也曾给覃声鸾进言,殷正轩熟知兵法,可否独立掌管一支人马,用其所长。覃声鸾却笑笑回道:“不瞒武二哥,我曾与殷正轩长谈数次,发现其人虽然见闻广博,却往往博而不专,华而不实,监管钱粮账目才正是他的长处,真要领兵一处,只怕会有误了大事的那一天,到时候挥泪斩马谡,就更加对不住武二哥了!”武魁细细想来,覃声鸾说的十分有理,便不再提。
这一次覃声鸾差遣,带了赵小六几个弟兄,前往双土地置办稻米,一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便信马由缰,沿途走走歇歇。午时从营盘岭出发,天已擦黑才到母猪口。有诗为证:
雨晴须臾奔远山,
旷野黄鹄满树蝉。
十月风摧秋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