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道很想给出自己的答案,但是他发现军官们争吵的很厉害,赵铭道意识到,这就和自己想象的原因完全不同,因此赵铭道与高层将领、中层军官和底层的士兵都进行了了解,发现果然如此,在对待这件事的问题上,不同层级的人思考的角度是不同的。
士兵们处死厮杀的最前沿,他们更多的直面死亡,对是否射杀民壮分歧非常大,当兵的出身都不高,新军弟兄又多是良家子出身,自然对被清军鞑子强行驱赶上前线的民壮充满同情怜悯,这在前线很普遍,很多的燧发枪兵在前沿进行瞄准的时候,就有意避开那些脏兮兮的可怜民壮,假设民壮与鞑子、绿营混杂在一起,他们也会有意瞄准敌兵聚集成堆的地方。
但是军中老兵和底层军官民壮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有人情味,尤其是那些旧军队走出来的老兵,在他们的军旅生涯中见识过用百姓当挡箭牌的敌人,甚至自己也这么做过,对民壮的软心肠很有可能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而中层军官的讨论重点并不在于怜悯与否,而是在于是否有战术上的必要。清军的第一轮攻势总共动用了不到八十辆盾车,按照推算,约有四百到五百民壮被迫来推盾车,而收拾战场时只找到了不到十具壮丁的尸体,却俘虏了三十多个,伤亡率比敌军低很多,俘虏率又高很多,主要是守军的战术适合。
在周山大营的最前沿,有一道使用灌溉沟渠改装的平壕,与其他战壕工事不同,这条壕沟挖掘出来的土均匀的撒布在周边,甚至被运作物资参与大营内部的建设,有些地段甚至有杂草进行了掩饰,而己方骑兵也很好的在战前驱赶了敌人的斥候,导致清军在进攻前就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平壕,导致大部分的盾车陷在了平壕里,没法推盾车的民壮也就躲在了壕沟。
民壮的死亡多是皇冠堡、星堡等堡垒上的火炮拦射造成的,炮弹直接命中盾车就给民壮造成了伤亡,但是指挥部的参谋与前沿步营的军官进行了讨论之后,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在面对清军类似进攻的时候,根本不用己方炮兵拦射盾车和前阵绿营,凭借步营的燧发枪和最前沿的旧炮霰弹扫射就足以抗拒。
或许下一轮进攻清军会动用更多的民壮,不仅推盾车,还会负责填壕、清理鹿砦等工作,但中层军官们不认为这决定战争的胜负,因为皇冠堡前面的前沿工事,本来就不重要,那只是用来拖延清军进攻的,相对于通过大量射杀民壮,挫败清军填壕、破坏鹿砦等工作才打败敌人的进攻,军官们更希望通过大量射杀清军有生力量,尤其是射杀满蒙八旗的办法来赢取胜利。
毕竟对拥有整个中原的清军来说,民壮只是数字,打死一万人,他们还能拉来一万人,民壮资源几乎是无穷尽的,但清军正规军,尤其是满蒙八旗兵却是有限的。
而到了曹化闻这一等级的高级将领们,对于是否射杀民壮的问题,考虑的层级就又高了一层,民壮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对于将领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否能赢得胜利,继而是军心士气问题。
赵铭道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所有人都期待自己下命令,定决断,但是他必须考虑周全,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相同的是,位置越高,影响也就越大,赵铭道清楚,假如他吩咐可以不顾惜民壮的性命,那么肯定会出现很多乱杀、屠杀,而如果他下令要保护民壮,军队也会因为束手束脚而造成大的伤亡,更有可能因为意外而失败。
军队的职责是赢取胜利,而不是考虑敌人的伤亡情况,为了胜利,为了保住周山大营,我们可以做一切,但是在确保胜利的情况下,不应该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赵铭道只对曹化闻一个人说道,显然,在赵铭道的眼里,这是指挥和战法的问题,他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定为规则,掣肘忠诚于自己的军队,而一切的压力也都在曹化闻这个指挥官的身上。
周山大营之中仅仅用停止讨论,服从命令就压制了胜利之后唯一的一点波动,相对于打不打民壮,士兵们更在乎战场上的胜利,一仗打死了清军两千多,而己方伤亡还不到四十人,而且伤亡不少是来自操作武器失误造成的炸膛,而魏王慷慨的犒赏也让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凡是洛阳城中的清军上下,充斥在沉闷阴郁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