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大营。
琴瑟之声从中军大帐之中传出,声音激荡,动人心魄,徐然风至,似有金鼓、刀剑、铁蹄、人呼,后又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
一曲奏罢了,帐内将官各有神色,文人如痴如醉,已得真意,武官则疑惑不解,显然是不解风情,赵铭道只是微笑,略有高深之色。
这些神色都被陈圆圆收入眼底,他知道,将官们不懂琴瑟,她刚才所做只是对牛弹琴,而文人却颇得其意,显然魏王帐内亦不缺风雅之人,倒是那魏王,高深微笑,若是旁人,定会以为他这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的内敛,但陈圆圆对此却并不陌生,这是不懂装懂,与吴三桂一样模样。
好一曲十面埋伏呀,陈夫人不愧是吴中名女,一张古琴,演奏出十万甲兵之声。最先抚掌赞叹的是坐在赵铭道身边的大都督府长史陈梓君,人家是真的听懂了,忍不住赞叹。
先生谬赞了,所为曲中奥义,也不过是形神演绎,倒是魏王大军至,是真正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陈圆圆看着赵铭道,嘴角微笑,出言说道。
但赵铭道却是未曾直接回应,只是微笑点头,而陈梓君刚才听琴,如痴如醉,不由的赞叹,然而这一曲奏罢,他又恢复了平日了的精明,起身施礼:下官告退。
有他开这个头,其余人又都不是傻子,魏王英雄气概,陈圆圆风姿绰约,如今佳人入营来,一曲未,接下来的事,心照不宣了,几个人纷纷起身,相继告退。
待帐内只剩下了赵铭道与陈圆圆,陈圆圆问:魏王,妾身所奏《十面埋伏》不好吗?
应该是极好的。赵铭道说。
应该?陈圆圆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词语,赵铭道说道:吾妻文鸢,亦出身梨园,初相见时,为我奏一曲将军令,高唱《二十一史弹词》片段,虽然演奏之艺不如陈夫人,但巾帼情怀尤为胜之。
而你陈夫人所奏《十面埋伏》,气势是有的,但也不过是应景所奏,并无真心。所以,本王觉得,应该是极好的。
陈圆圆一听这话,登时感慨,赵铭道或许不懂音律,但欣赏的格调却是超出了她结识过的所有男子,寻常人以旋律、指法为赏,上佳者则以气势、氛围分辨,唯有赵铭道,欣赏的不是曲艺,而是人,而且并非女色,而是内心与情怀。
这种格调可是比吴三桂要高明了不知多少个层次了。
而赵铭道却是打趣说道:若欣赏音律,本王是不成的,夫人所奏,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本王就是想夸赞,也是胸无点墨,难有佳言。夫人一曲动天下,本想赠诗留佳话,奈何赵某没文化,一句极好赠阁下。
陈圆圆一听,含笑低头,心想赵铭道也是一个幽默的人。
赵铭道却说:夜已深了,本王就不留夫人了,待会会让人送夫人回去的。
魏王就这么放妾身走?陈圆圆倒是有些意外。
赵铭道点点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色胆包天,夫人这等模样,我可做不到坐怀不乱,所以夫人还是回去的好,我刚才喝了不少酒,意乱情迷起来,可是要犯大错的。
妾身本就是被天下唾骂贱弃之人,还能让魏王犯什么错呢?陈圆圆大着胆子,问道。
赵铭道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就是已经是最大的错了。
魏王刚才自称色胆包天,还怕犯这等小错。陈圆圆道。
赵铭道起身,走到陈圆圆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微笑说道:怕是不怕的,但是时机不对,吴三桂在陕北,掌上万精兵,人说当初他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若学那刘宗敏,还不知吴三桂会如何呢?
引清军入关,改变天下大势,他是再没有机会了,可若他真如此看重夫人,我却也失了劝降的他的机会呀,为了大局,今天这个错可不能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