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躺在稻草堆里,手不断挠动着被虱子咬出来的瘙痒,呼吸着充满尿骚味的污浊空气,在黑暗的牢狱里,时间已经没有意义,只有当某犯人的死或者新人进来的时候才有些生机,每当闭上眼,脑海里就不断闪现失败后的场景。
实验号的船员,不分贵族平民,不论军官水手,一律被铁镣铐锁了,串成一串,被人赶牲口似的赶进了这黑暗的牢房之中,每日只有发馊的粥,牢房里永远是黑暗的,在这里,人不是人,只是一团烂肉。
而当艰难的睡着,他都会想起伦敦高耸的教堂和华丽的城堡,即便是海上生涯,也只有温润的海风和如绿宝石一样的海岛,安德森不是贵族,他是一个幸运的水手,八岁上了船,当了火药猴,超过二十五年的航海生涯,活到了现在,成了一艘双桅船的船长,他隶属于英国东印度公司,因为早年随威德尔到过中国,所以才被派遣到这里,他幻想过成堆的白润生丝和金灿灿的金币,可如今只有牢狱之灾。
安德森?一个声音把安德森的白日梦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那个又脏又狠的狱卒,而是一个留着精致胡须,皮肤健康,身材高大的男人。
是,是我。安德森连忙说道,能听到英语已经是很罕见的事了。
赵铭道确定了安德森的身份,随手把钱袋扔给牢头,说道:我和这个洋夷有几句话说,请你行个方便。
牢头掂量了一下,钱袋里不下五两碎银子,呵呵一笑:赵先生跟着陈大人来过,不用这么客套,您随意就行。转身欲走,牢头又回身过来,说道:这人大小也是个头目,您可别弄死了。
赵铭道笑了笑,微微点头,成义则已经拿来了椅子,赵铭道坐下后,成义扔给安德森一只烧鸡和一个水囊,赵铭道说:安德森船长,这是给你的,你边吃边听我说。
安德森已经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把他害到现在这步田地的那个赵铭道,可那又如何,经历了炼狱的生活,有什么仇恨比得上眼前的烧鸡重要呢?
濠境的天主教会介入了,史密斯爵士已经获得了自由,并且与大明帝国的政府完成了基本谈判,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赵铭道说道。
安德森把烧鸡连皮带骨的往嘴巴里塞,原本他是准备一言不发的,但是听到这话,连忙喝了一口水,把肉硬生生的咽下去,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他说道:爵士抛弃了我们,对吗?
在看到赵铭道点头后,安德森感慨道:从来都是这样,贵族在危险的时候总是会抛弃忠诚的人,也不会为平民付出一个银币的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