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面前的酸菜鱼,白玉川再也等不及了,抓起一双筷子就往盆子里伸去。
那孩童也不客气,不待白玉川邀请,也拿着筷子夹鱼吃。
二人接连把鱼片往嘴里送,那情形就跟几天没吃饭一样。
过得片刻,白玉川终于过足了瘾,他暂时停筷,闭上双目回味着刚才的美食。
那孩童连连咂嘴,显然也是过足了瘾,瞧他脸上的表情,那可是非常享受啊。
白玉川忽道:终于吃到了这个久违的味道,是啥感觉?
那孩童兀自沉浸在美美的享受中,顺口便道:感觉就是爽啊。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表情登时有些古怪。
白玉川大笑一声:你就别装了,跟我说句实话,那三件神器啥时候拍卖?
院子里的食客们发出一阵惊叹,纷纷议论起来。
不会罢?那真是金秤砣?
那可难说,反正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怎么看都不大像啊,他平时穿藤甲的时候,远不止这么高的个子。
你个猪啊,藤甲里面可以塞东西啊,你看得出来吗?
那倒也是。
这时,就连张贵也有些怀疑那孩童的身份了,一个劲地盯着对方看。
那孩童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忽然起身告辞:多谢款待,我已吃饱了。
他刚一转身,却被白玉川伸手拉住了,前方人影一闪,是张贵挡住了去路。
白玉川笑道:时候还早,不如再聊几句啊?
张贵也道:这位古里古怪的朋友,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
那孩童无奈,只得委屈地坐了回去。
我说了我不是金秤砣,你们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白玉川并不搭话,却朝屋子里大叫一声:店家。
屋门打开,那店家走了出来,笑呵呵道:公子莫急,菜一会就上。
白玉川道:我不是催菜,请你过来是想让你认一个人。
认人?
你看看这位朋友,是不是很特别啊?
是啊,是啊。
之前有见到过他吗?
店家想了想,连连摇头:绝对没有见过,我确信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白玉川笑了:你记得他刚进来时的样子罢,那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吗?
店家心中一惊,自语道:倒像是熟门熟路的。
白玉川道:我再问你件事,金秤砣敖金来这里吃过酒席吗?
店家笑了起来,道: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最多隔一天就会来的,不过他都是穿着藤甲来,还会包下一大片席位,周围扯上帘子,就连端菜也是他亲自派的人。
最近这两三天,敖金有没有来过?
没有,全洞窟的人都知道他最近消失了。
很好。白玉川的笑意越来越浓。
店家不明其意,在那傻笑着。
白玉川忽道:你可以回去了。多谢。
那店家有些莫名其妙,怔了怔便回屋去了。
白玉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朝那孩童道:老熟客,自我介绍一下罢。
到得此刻,张贵也算听明白了,眼前这孩童极可能就是金秤砣敖金。
那孩童知道没那么容易脱身,脑中正转着鬼主意,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想知道我是谁,其实很简单,不如咱们赌一场啊。
白玉川沉声道:怎么赌?
那孩童道:我们来玩一局六博啊,云梦窟最兴这个了。
两名锦衣使登时起哄了。
敢跟我们教主玩这个,简直自取其辱。
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张贵听到教主二字,也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白衣人的身份可不简单啊。
白玉川微笑道:你确信要和我玩这个?
那孩童冷哼道:就玩这个,你敢不敢玩嘛?想用两个手下人吓唬我吗?
白玉川道:那我就陪你玩一局,赌注怎么说?
那孩童哂道:我们云梦窟的六博玩法与外面有所不同,可以三个人一起玩的,那才叫一个精彩。他忽然朝张贵瞪了一眼:喂,你敢不敢一起玩啊?
张贵不屑道:那正好,咱们三人痛快地玩一局。
那孩童大笑:痛快。我先和你们把规矩说一下。
他学着白玉川刚才的样子,朝屋内大叫一声:店家。
遇上这么些人,那店家今天真够忙的,走出来问道:小公子有何吩咐啊?
那孩童道:把你的六博器具拿出来让我们玩玩。
店家愣了一下,干笑道:我这里是喝酒吃饭的地方,哪有什么六博啊。
那孩童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
别装了,前几天我还听到声音了,你和两个女人躲在屋子里玩得正欢。
店家赶紧赔笑,轻声道:我这就去拿。
那孩童道:东西拿齐全了啊,别再让我生气。
过不多时,两名伙计搬来了一些器具,众食客见状纷纷起哄,知道有好戏看了。
东西都放到那孩童身旁了。
那孩童登时兴致盎然,他首先把一个棋盘打开,上面阴刻了一些规矩纹。白玉川和张贵都有些诧异,上头的规矩纹果真和外面的六博棋盘完全不同。
规矩纹是完全对称的,它的最外面是三条等长的线,组成一个三角形,又有三条线是由三角形的中心连向三个角的,这六条主线构成了整个规矩纹的骨干。
有了刚才的六条线之后,在三个角落里又各刻了三道横线,这才算完成。
那孩童对着棋盘说了起来。
棋盘上一共十五条线,只要有线条相交的地方都可以落子,这样算起来的话,每个角落里有十个落子的地方,加上中心处的那个地方,一共有三十一个地方。
每人六颗棋子,五颗为散,一颗为枭,这和外面的玩法一样。
不同的是,任何棋子在任何时候都只能走一步,枭的战斗力是散的三倍,散要想吃掉枭的话,必须连续三次获得行棋的机会才行,否则散就被枭吃掉。
张贵叹道:这也太简单了罢。
白玉川道:棋局是简单,不过三人玩起来,就有很多谋略在里面了。
那孩童道:不错,所以一定要三个人才好玩。
听到这里,谁都明白了,玩这种六博的话,势力均衡是关键,不能让一方独大。
如何保持自己的实力,而让其他两家血拼,攻心之术最重要。
张贵问道:如何确定谁可以行棋?
那孩童道:一共有三种方式,规矩和外面差不多,不过也有些不同。
最方便的一种,划拳。预先设好三组数字给三位玩家,分别是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三人出拳的数字加起来,属于哪一组数字,就由哪位玩家行棋。
张贵笑道:这种玩法倒是很新奇。
那孩童又道:第二种,也是最常用的一种,那就是掷茕。
他说着拿起一个核桃大小的石头,上头刻着些文字。
这是一个石博茕,上头共磨出了十四个面,上下两个面,分别刻着死和活两个字,中间十二个面,均匀分布成两排,分别刻着十二地支对应的字。
他忽将石博茕往临时搭出来的食案上掷去,让石博茕快速旋转起来。
三人轮流掷茕,茕停之后,最终落在哪个面,就算哪个面。
张贵道:是不是和划拳类似,预先把十二地支分成三组啊?
那孩童笑道:你太聪明了,正是如此啊。
张贵被人夸奖,登时有些得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与他同席的几名手下也都半眯着眼,听得有些入迷,这云梦窟六博果真趣味性很强,令人充满了兴趣。
就在此时,两名猴子为了在盆子里争那所剩不多的鱼片,打起来了。
金钩队长拿出了首领的威严,一个给了一巴掌,两猴委屈地躲到了一旁。
金钩队长打了它们之后,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将头偏了过去,不忍再看两名同伴的委屈样。这一转头却恰好看见了张贵席上的那盆鱼,里面可还剩了不少哩。
一个坏主意登时在金钩队长的脑子里升起,它拍拍刚才被打的两名同伴。
两猴转过头脸,茫然地看着金钩队长。
金钩队长用嘴巴朝着张贵那边的菜盆子指了指,猛然端起自己席上的菜盆子,悄悄走到了张贵的身后。这么一来,整席的猴子都明白了,无不脸露坏笑,抓耳挠腮。
被打的两猴一下子蹦了过去,转着毛脸偷瞧张贵等人,见他们的目光都看着别处,便各伸出一爪,将对方席上的菜盆子抬走了,金钩队长迅速将手里的菜盆子放上。
白玉川正有些口渴,便拿起酒杯吃了一口,放下酒杯时,恰好看见四只毛茸茸的手在干那事,差点一口酒喷在那孩童身上。他趴在食案上大笑起来,都有些失态了。
一切都办得妥妥的,猴儿们都回到自己位置上,美美地享用起来。
猴子偷梁换柱的事,被很多食客和天音教的教众们看到了,大家愣了半晌,忽然低头偷笑,但谁都不说。济水帮的帮众因为没有席位,早就出去了,所以没人看到。
张贵和那孩童都有些疑惑,责怪的眼神往白玉川瞧去。
白玉川终于憋住了笑,赶紧掩饰一下,胡扯道:不好意思,刚才呛酒,岔了点气,把笑穴给堵住了。张贵和那孩童脸露不信之色,都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罢。
为了不让对方多想,白玉川赶紧转移话题,他便问了一个问题。
万一落在死和活两个面上,又是什么意思啊?
那孩童道:最讲造化的就是这两个面了,如果掷出的茕落在死面,掷茕的人就得自行选择去掉一颗棋子,任何一颗都行,如果落在活面,那么恭喜你了,你可以复活一颗散棋,只能是散棋,枭棋不行啊,否则还不逆天了,是罢?
白玉川大笑起来:听起来好像很好玩啊。
那孩童又拿起一根近尺长的黄色竹片。
最后一种,投壶。这就是箸了,这里的规矩又略有不同,三人必须同时投箸,谁的箸投入了壶里,谁就可以行棋。壶口很小的,只能有一根箸可以投进去。
张贵已有些等不及了,朝白玉川问道:怎样?可以玩了罢?
白玉川没好气地道:你都可以玩了,我能不行吗?
那孩童道:既然都没有疑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诶,稍等白玉川忽然笑道,先把盆里的鱼吃完,别糟蹋了美食啊。
三人为了尽快玩六博,立刻低头猛吃。
张贵那席有一人忽道:诶,帮主,不对啊。他的话说得有点快。
那恶霸抢口骂道:滚,帮主哪不对了?
那人讪笑道:我是说这盆菜有些不对。
同席之人登时都停口了,那恶霸道:诶,听你一说,这味道是有些不对了。
张贵忽然把筷子一摔,喝道:我们还没怎么吃,怎么菜就这么少?
这一句话登时惊醒了一整席人,大家都连连点头。
那边的一席猴子已笑得抓耳挠腮,有的还伸出舌头做鬼脸。
张贵忽然明白了,趴在食案上干呕起来。同席的人都问:帮主,你怎么了?
猴子是猴子调了包
啊?同席的人也都干呕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谑笑声,可把张贵等人气坏了。
白玉川忽道:我们三人吃得也差不多了,这便开始玩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