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几乎把所有的家具都搬走了，只留下一张小沙发，这沙发是在楼梯间别人扔出来的废旧沙发，留下来的还有一张床，甚至连窗帘，也带走一半，不留个完整。整个家就像一个毛胚房一样，又回到了原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空旷的房子，空得连一个人呼吸也有回声。

打开家门，我把行李袋放在地上，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到处走走停停，曾经摆放在这里的东西，不见了，都跟着苏薇一起去了新家。

可这么窄小的房间里，竟然让我坐立不安。

即使一个人有多恐惧，我还是决定了，要在这里住下来，自己组成一个新家。

我把行李袋打开，把要穿的衣服准备放进衣柜里，等我打开房间门才想起来，衣柜也没有了。我左顾右盼地回看，还是决定把衣服放在床头的位置。我坐在床上，抚摸着柔软的床垫，只要一想起这张床上，苏薇曾经和三山睡在这里，又和腾志睡在这里，更和我也睡过在这里，这让我瞬间觉得这个床很肮脏，让我觉得坐在上面，也会沾染到我的双手。

我走出来厅里之后，突然手足无措地让我不知道从何下手，焦急而心烦的情绪，让我整个人都被囚禁在这间一无所有的房子里，变得毫无动力，我躺在那张闻起来还是有点酸涩味的小沙发，上面的几根弹簧还刺痛着我的后背，不过它躺起来的质感还算柔软舒适，暂时让我忘了它本身的缺陷。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一觉醒来，便是到了晚上，暗黑的房间里，靠着仅存的一丝光亮让整个房间光亮起来。我习惯性地抬头，看着墙上挂钟的位置，没想到，挂钟也不见了，只留下那挂钟的形状，现在是几点几时，凭借着外面的天色，还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现在我开始感觉到饥饿，想走进厨房看看，苏薇有没有留下一些米粉和面饼之类的东西。可我走进厨房，炉灶没有了，只留下一些筷子碗碟和一个土黄色的大砂锅。厨房的角落里，撒满了米粒，估计是苏薇搬家的时候倒撒出来，现在被老鼠叼到角落那里去。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呼叫，身上一无所有的我只能假装催眠自己，像以前苏薇带我去西胜街看洋人使催眠术一样，有模学样地催眠自己。

“你是一条鱼，旁边还有很多陪伴你一起游来游去的小鱼，现在你们要慢慢潜入大海，慢慢地，向大海深处游去。”

这催眠术也不过如此，还以为能够使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直到小鱼游到大海深处，还是会饥饿的呀。

还以为，搬回来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我以为维持一个家，一张沙发和一张床就够了，却还未想到，生活当中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维持一个家，又真的难上加难。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电话线，连想打通一个电话的最后念想也彻底被浇灭了。

“磕磕磕！”突然，门外传来苏薇的声音。

“西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听妈妈说。”

她来了，可是不是安慰，更多的是劝阻我。

“你到底想干嘛？开门呀，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床给你铺好了，东西也给你搬过来了，你现在又要搬过来这边，跟你这个没用的父亲住在一起，你这样很伤我的心。”

“我就不要回去！”我对着门大喊，蜷缩在沙发上。

“你怎么就是这么犟呢？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呢？”苏薇使劲拍打着门。

“我不会接受他的！”我继续怒喊，能感受到我脖子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你叔叔真的很爱我的。”苏薇柔弱而温柔的语气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每次我一生病，他都是赶着过来想要照顾我，你相信母亲，一个男人肯为你流泪真的很难得。”苏薇的哭腔又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硬是把苏薇说出那个男人事情的时候，我就把耳朵捂住不听，把他剔除掉我的耳朵外。

“你开门再说，邻居都看着呢，听话！”苏薇说完之后，又开始用力拍门，不停地拿钥匙往门锁里捅，我也生怕她真的会把钥匙拧断。

“你再不理我，你就不要回去了。”苏薇把话撂下后，就听不见声音了。

后来，我还是屈服了。

屈服在没顿温饱又几天没洗澡的情况下，为了我自己，向苏薇屈服。

这是我重新认识这间房子。

房子里真的非常暗黑，苏薇用那一块缺少的窗帘布搬过来，用在这个窗户上，很遗憾的是，这块窗帘布真的不适合它，窗户远远比之前那个要大许多。苏薇用两个夹子，把窗帘两边给夹在窗边的围栏上，硬生生地把它适合这个窗户的大小，下面是能遮光了，但是上面就呈一个三角形的形状，一点光都遮不住。

这间房子让人觉得很压抑，进来不久，从观察这个窗户开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里。这开始脱落白灰的墙壁开始铺满水迹而产生的青藓，这水印子渗透在墙壁而散开的形状就像我手里长过的手藓一样，呈圆圈形晕开。

“坐下来吧，我给你倒杯热水。”苏薇像招呼客人一样，给我斟茶递水般的待遇。

“不用，我回房间。”说完之后，我头也不回地直走，把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