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笙想要再凑近看清楚,脚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短木条,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发出了刺耳的一个声响,长椅上的老人在慢慢转醒,蒋笙吓得一动不敢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人拿掉脸上的报纸,坐起来,像是没看到蒋笙这个大活人似的,径直越过了他走向工作台。双眼还没有完全挣开,迷迷瞪瞪的,晃晃荡荡地走了过去,站在桌前酝酿了好大一会儿,才抓起一只短小的红色划线笔,就势在身边一根他之前刨得光洁溜平的木方下画下一道道线条。
蒋笙仔细打量着他,他身量不高,身胚粗大,身上挂着不少木屑,带着卷卷的花白头发稀疏地朝天翘着,再看他那手,指尖厚圆,手心手背都有很多裂纹,是标准的手艺人的手,长年累月干木匠活练成的。
对于木匠的定义一直很有争论,似乎他又不是手艺人,现在它可以说是一项完全的手艺,建筑的装修,家具等都有木匠活,为了追求效益,很多木匠已经称不上木匠了。他们不开榫用胶粘,不拉锯用电锯,几粒螺钉一拧,几块大芯块一拼,家具就落成了,装修也就我完成了。
可是老匠人完全不是这样的,他还是遵从着旧时的手艺,他自己拉锯、推刨、开榫、打墨线。他没有电锯,没有射钉枪,没有胶,没有螺钉拧,他只用传统的办法一锯一刨一榫地做着木工活。
蒋笙站在旁边看他干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断他的思路。他手拿墨线在木头上弹线,拿起传统的锯子按照线纹上下拉锯。锯随线走,木开。他把锯开的木头在手上掂了掂。把眼睛贴在木方顶端,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随手把木方往砍凳上一放,拿起刨子奋力推刨。木花从刨子中卷出,像一朵含苞初放的花蕊,又似一轴画卷,吐着来自木的芬芳。
蒋笙斟酌了很久,才轻轻地开口,“老先生,您好,我叫蒋笙,初来宝地,偶然闯进您的家,很不好意思。”
没有人搭理他,老匠人依旧忙着手里的活,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蒋笙不好再继续打扰,准备出去时,后面的老匠人突然来了一句:“我看你从进门开始,一路上停了好几次,看了很久,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蒋笙没想到他竟然从他开始进来就注意到了,却还是连忙答上了他的话,“虽然很没有礼貌,幼时跟外祖父学过一些皮毛,您这一屋子的都不是寻常的木材,个个都价值不菲,甚至有许多在市面上都已经找不到了,一时激动又好奇就这么闯进来了,打扰您了,非常抱歉。”蒋笙虽然有些混不吝,但是对于这些老一辈的匠人还是很尊重的,特别是坚持手工的手艺人,更是无限敬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