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踏入断壁残恒的奉德殿,只见零星昏暗的烛光下,宇文烁一身玄衣靠坐在焦黑的龙椅上,犹如一条黑龙在暗夜中盘坐。
傅琦正欲上前禀报,只听宇文烁寂凉的声音徐徐而来。
“弘宣八年,高丽乐妃在其子八岁生辰之夜自缢而亡,先皇后怜其孤苦无依代为抚养。一切如母子俩所愿,那个孩子很开心,他竟愚蠢到以为换个尊贵的母亲就能改变命运。可是十年过去了,只因他血统不纯,任凭他如何努力,先皇都不屑一顾,把他丢到寒冷荒芜的北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不过是个打仗的工具。先皇的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宇文烨那条只会搬弄口舌的病猫。可惜那是条短命猫,先皇伤心得一夜白头,大病一场,醒来后竟糊涂到册立那只病猫的无能儿为太孙。”
“本王愧对母妃,枉费她白白送了性命!哈……哈……哈……一切都是徒劳!徒劳!”那个幽暗的身影扭曲地哽咽起来,转瞬又如恶魔般低吼,“本王的恨哪,在他请求本王带兵剿灭北元以绝外患,好让他宇文泽日后安稳登基的那一瞬间,就再也无法遏制!想让本王给他人做嫁衣,也要看看宇文泽那个废物有没有那个命!十几年来本王一直隐忍克己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坐上奉德殿的这把龙椅。可惜,还是让他跑了。今日他可以在本王的重重包围下消失无踪,来日说不定就能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从天而降,本王的心甚是不安啊!”
“王爷,一个秘密若是无人知晓,世间便也再无那个秘密。”明法说着走上前。
宇文烁抬起头:“大师所言何意?”
“移花接木,将错就错。”
傅琦听到耳里是一点就通连声附和:“对呀王爷,这具男尸烧得面目全非,又有杨皇后投火殉情为证,您只要对外宣称承佑帝被闻泰所害纵火身亡,谁敢质疑!至于王爷担心的,不妨就以搜捕闻泰同党余孽为由暗中追杀宇文泽,属下愿尽犬马之劳。”
“也罢,本王就将玄衣卫全权交由傅将军掌管,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领命。”
然而几个时辰后,铺天盖地的谣言却赶在宇文烁对外宣布承佑帝被害身亡的消息之前震惊了整个南京城。百姓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日皇城内的那一场大火,宁王是如何不仁不义地挟持太子以逼迫皇帝退位让权,承佑帝是如何宁死不屈大义凛然地自焚殉国,杨皇后又是怎样地悲痛欲绝投火殉情。
宇文烁听闻后暴跳如雷:“那些该死的承佑余孽,本王就不该心慈手软妄图归顺!”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把那些造谣生事的乱臣贼子给剁了!”
“傅将军不可!”明法急忙上前阻拦,“王爷切莫动怒,若是因三两谣言就大开杀戒,岂不是落人口实正中敌意。”
“三两谣言?本王可没有眼瞎耳聋,难道要让那些谣言传遍整个东耀!”宇文烁气恼不已。
“王爷莫急,谣言四起那是真相未明余孽作乱故意为之,百姓愚昧难以明辨听风是雨,待王爷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即可转危为安。”说罢,明法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子递上,“承佑帝宇文泽年少登基,不谙朝事,权臣闻泰手握重兵把持朝政,蛊惑皇帝削藩废王罔顾人伦,周王贬为庶民发配荒夷,吴王不堪受辱举家自尽,宁王亦献子为质卧榻病重。然亲军京卫总指挥使傅琰因舅父俞青谋反被先帝抄家灭族怀恨在心,罔顾皇帝信任,勾结闻泰,狼狈为奸,图谋作乱,动摇社稷。东耀江山危在旦夕,先帝泉下得知惶恐不安,托梦宁王铲除奸逆。先帝曾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故宁王临危受命,清君侧,靖国难,以振朝纲。不足两年,宁王正义之师战无不胜,闻泰傅琰等乱臣贼子节节败退。眼见兵临城下无力回天,二人竟将皇帝困于奉德殿内付之一炬,以转移视线畏罪潜逃。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二人终被宁王大将乱箭诛杀于朱雀湖上。皇后姚氏得知皇帝噩耗悲痛欲绝,携太子欲投火殉情,幸得宁王妃及时劝阻将太子救下。待皇帝和皇后入殓大礼后,宁王将全力辅佐太子登基,重整河山,还东耀一个太平盛世!”
“辅佐太子?”宇文烁不禁面露不悦。
“正是,贫僧知道王爷想要名正言顺,但是关键时期人言可畏,不过是权宜之计。况且宇文珏双腿已废,一夜高烧退去,今早醒来便已痴傻木讷,不足为虑。”
“真的假的?那小子不会是为了活命装疯卖傻吧!”傅琦质疑道。
“贫僧亲自下的手,自然是万无一失。”明法言之凿凿却眼藏愧色,他救了一个孩子亦毁了一个孩子。
宇文烁顿时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察觉:“大师果然神人也!傅将军,派人将这份告示誊写张贴,本王要让东耀的每个子民都知道真相。”
“是,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