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友诚把仅有的被子叠作了两层,压在紧紧地蜷缩的身上,抖似筛糠。
他确实是病了,虽然不轻,倒也不像他在电话里和黎小雪说的那么严重。
——
给韩海涛丢弃着一只狗一样,撂在了路边的他,边哭边骂,在冰冷的街面直躺到了将要僵硬了整个儿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就聚集来了一些的路人,再三地议论与劝说之下,他慢吞吞地,才起了身。
起了身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前所见的景物,都在不住地晃动。一股股的寒气,更往他皮肤里肆无忌惮地扎着,毫不留情,直刺到骨髓。
他不由自主地把身子骨往一处缩着,全部的干巴巴的筋骨,就给什么一点点地往里捆扎着一般,挣也挣不开。
“喂,怎么样?还好吗?要不,去医院吧?”有人和他问着,提议着。
他的牙关却给胶水越来越牢固地粘合了一样,只死死地咬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又有几个人附和着让他去医院的声音,他一样也不做任何的理会。
“你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声也不吭?该不会是一个哑巴吧?”
“看着,不像。倒是瘦得了这么一个样子,应该有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造成了这样呢?”
“可能,是身体不好吧?”
“还是不乐于付出辛苦。现在的人,很多都是这个样子的。”
“倒是,身边怎么也没有一个人呢?这大冷天的,说躺在道上,就躺在道上了,有多危险呢!”
“其实,干点儿什么,也总会有一口饭吃吧。”
“……”
议论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着,大概,把他当流浪汉了。
“小雪,小雪……”他终于可以说出了话的时候,嘴里面也只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小雪?”有人诧异着看了看天空,“什么小雪?明明是大好的天气。”
“他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天气吧?”
“是他的什么朋友吗?”
“是和他一起的什么猫或者狗吧?”
他听得“猫或者狗”的话,简直就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向着做出如此猜测的人,目露凶光。
气氛紧张而且尴尬。
直看得对方一脸的没趣儿,他才渐渐地消除了敌意,把目光一点点地移开。
“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好好地看一看呢?”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人,又问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转回身就要离开,才迈出了两步,腿一软,身子一歪,又摔在了地上。
几双手一起抓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他再扶起来,他却用力地挣了一下,嘴里面嚷着:“你们起来!都起来!别管我!我不用你们来管我!”
所有的手都缩了回去之后,他似乎又“呵呵”地笑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看着他脚底下还不稳,刚缩了回去的手试图着,又要再伸过来,却叫他拿着两只胳膊,划拉到一边。
再一次躲开了的手,还小心翼翼在他的周围,随时随地,准备着搀他一下。
“别管我!谁也别管我!我用不着你们管!”他摇晃着,走出了四五步,膝盖往前一弯,又要往前扑倒。
几双手还是及时地抓住了他的上身,没有让他再倒下去。
“说了!都已经说了,不要你们来管!”他又这么嚷着,把身边的人再一次推开,之后,顺着推出去的,自己的力气,到底,又摔了下去。
没有人再向他伸出手来,给予他的,只有不解的目光。
他又冷冷地笑了两声,使足了力气,起了身,踉踉跄跄,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
回到了出租屋,他才躺到了床上,身体里就翻江倒海,身体外就酸痛异常。
他的脑子里也一阵阵地忽忽悠悠,好像,魂魄就要出窍儿。
他向出租屋里四下地看着,竟有灰蒙蒙的影子,在眼前不住地飘动。
灰蒙蒙的影子飘了一阵,就幻化出黎小雪的形容。
“你这是怎么了?”黎小雪缥缥缈缈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我好难受?”他痛苦地回答。
“你哪里难受呢?”
“我浑身都难受。”
“怎么个难受呢?”
“我也说不好。就是,就是冷一阵,热一阵的。”
“就好像你对我的一颗心,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对我的心,不也是一阵子冷,一阵子热的吗?”
“不!我对你,从来也都是一样的心。我对你的爱,从来也都没有丝毫的改变。”